關一月在室内停好車,揉着額頭走向工作台。她趕在恒星落下之前跑回垃圾場,然後騎車回家,這兩天的行程相比平日多了許多緊張和刺激,她難免覺得費神。
整個工作室已經煥然一新,連收拾出來的垃圾都被分門别類,整理在牆角,就等着關一月來決定哪些該扔,哪些得留着。不過關一月暫時沒空處理這事,她的注意力被自己工作桌上兩抹顔色吸引了。
是兩塊石頭,外邊包裹着黃褐色的岩層,内裡卻是礦石,關一月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外面岩層被去掉了,才露出的裡面。
“這是什麼?”關一月問,一邊找機器人,說起來,她進來就沒看到風樹。
雜物間門開了一條縫,風樹在門邊看她:“我整理的時候看到的,掃描裡面有東西,就稍微切了外層,放在桌上。”
“……你出來。”
風樹打開門,從雜物間走出,站在門邊。
關一月又看回手上的石頭,這兩塊直徑3、4厘米大,她一隻手就能拿:一顆是小塊的綠色,熒光成像的鮮亮度,在這缺少綠色的星球上和水一樣罕見且珍貴;一顆紫色,品相很差,屬實是切垮了,絮狀模樣活像堿性染液染色後的有絲分裂過程。
可惜不是能量礦石,但顔色還是漂亮的,關一月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放到桌上當裝飾。
“整理得很好。”關一月對着桌面随口誇了句,拉過一張椅子到桌子旁,就在她座位的側面,“過來坐……以後你可以呆在工作室,不用呆雜物間。”
風樹看看她,又看椅子,好像搞不懂她為何喜怒無常、朝令夕改的,他走過來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在腿上放好。
“你想歸隊嗎?就是回你們人工智能的那個統籌中心。”關一月問他,随即又自言自語,“不對,你懂什麼想不想,應該是你們有要求在外面沒死就必須歸隊吧?”
風樹肯定了她的猜測:“死是生物的說法,我是機器,隻要還能動,就必須歸隊。”
“可是這裡禁網,而且沒有飛船,你要怎麼歸隊呢?”
風樹好像陷入了某種沉思,機器人本來就不負責思考和決策,估計他也想不出辦法。
“那讓我給你指條明路吧。”關一月循循善誘,“你需要一艘去琴塔的飛船,我會一些飛船制造,但是我們現在缺鐵,缺發動機,缺能源,還缺适配的飛船系統……我知道你不可能一個機器人來到這裡,你們的戰艦呢?”
“抱歉,您……”
“我沒有權限。”關一月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可以自行去找你的歸隊方法,然後,假如需要幫助,我在這。”
她說完,扔下風樹,轉過身去,決定不在機器人身上浪費時間了,關一月從桌下上鎖的箱子裡拿出一把半成品槍,開始繼續對着圖紙做它。
“射程400米的電能槍。”風樹準确說出了半成品槍的名字。
“哼。”關一月并不意外,“有什麼指教?”
她看似不在意,實際耳朵早豎起來了,她很想知道風樹這種慣常與武器混在一起的家夥會怎麼說她做的這把槍。
“……并沒有。”
風樹的話音滞後了一兩秒,這聽上去就像人類說話時卡殼一樣,但風樹是個機器人,因此關一月更傾向于是他的發音器過于陳舊。
關一月狐疑地瞥他一眼,沒法在風樹漆黑的面殼上看出什麼,也就不管了,再度專心于電能槍的制作。這把槍的圖紙也是某個已故流放者的遺産,關一月正好拿來練手,沒有比這星球更适合用電能槍了,有了它,關一月就不用再煩惱子彈的存量問題。
她沉浸到手上的事務,完全忘記了時間和風樹,直到她裝上最後一個零件,試了試扳機,感覺能用之後,關一月才醒過神來,她瞄了一眼通訊器,已經四個小時過去了。
關一月決定把槍拿去充電,她一側身,就吓了一跳——風樹還坐在原來那張椅子上。
“你怎麼都沒聲的?”關一月抱怨說,“我沒有限制你活動啊,去走走。”
她一邊說,一邊去給槍連上電源,風樹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動,他的面部追尋着關一月的動向。
“因為您在工作,保持安靜是必要的。”風樹說,“而我也有問題想要向您咨詢,可以說說外面的情況嗎,女士?”
“哼……”關一月的腦子瘋狂轉動起來。
風樹既然這麼問,說明他有意出去看看。風樹不屬于她,不會被她“不準出門”的指令控制,所以這兩天關一月進出都把門鎖死了,此刻她也在擔心這機器人一出門就沒,比如被人搶走之類的,但是,不讓風樹出去,他就沒法自己找歸隊的辦法。
已經決定讓他出門的關一月思考該透露多少信息。
“别叫女士了,真别扭,我叫關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