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望出去帶有冷意的眼神,就像含了口熱水,氤氲而上的霧汽染濕了眸子,像是在極力證明什麼,說的很急切。
“可感覺我好像是個累贅,一直都是你在救我。”她好像什麼忙都幫不上。
時微寒眉頭聳成小山包,擒住她的手腕:“累贅?什麼是累贅?難道就因為需要别人救就成了累贅?我還好好站在這兒呢,也沒有因為救你而受傷,這算哪門子累贅,而且就算哪怕我因為救你受傷了,那也是因為我能力不行,而不是因為有你在這兒。”
“如果這算是累贅的話,那我更應該怨我自己,我知道你不适合待在這裡,卻沒有态度強硬的讓你離開,然後還讓你無端生出這樣錯誤的想法。”
她的話說着竟有股氣悶的感覺,她在埋怨自己,眉頭蹙着,倒是很少見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樣的話,要吃糖嗎?”從兜裡摸出一顆糖,江枕西開口道歉。
她不該說這樣的話,看不起自己的同時也在看不起時微寒,一遍又一遍質疑她說的話,不相信她說的能保護好自己。
冷哼一聲,撿起她放手心的糖果,别過頭去不看她,連攬着她腰的手也收了回去,看來是氣的不輕。
在她身後暗自吐舌,看來是得想個法子哄一哄,一顆糖好像還收買不了呢。
躺倒在門闆上的人不住往後挪,直到身子緊貼着牆,腿都還在不停動着,似乎這樣還能有挪動的可能。
“簡婳!你、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
原本想要威脅的話說不出口,甯洲漲紅着一張臉,遲遲接不了上文。
沒有什麼是比現在更無力的時候,若是面對普通人,他可以随意在口頭上說幾句威脅的話,膽小的人撞上說不定就跑了,可現在,他的話就像是鐵打在棉花上,被作用着的力反彈了回去。
她會怕什麼?她什麼都不怕!
“我?我能怎麼樣?”簡婳咧開嘴,笑的很是張揚,娃娃臉上眼角幾乎要蹦出淚花來,“你以為你的話能對我有什麼影響?你還真以為你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我就得言聽計從?騙騙你自己得了,能騙得了誰!”
這上演的戲碼着實有些讓人意外,江枕西扭頭看一眼時微寒,她倒是淡定得很,于是心底了然,這叫早有預兆。
她隐藏的很好,至少在見到甯洲之前,沒讓人有過懷疑,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之前遇見過蘭姜的事,江枕西是不會想到她或許在僞裝。
吃一塹長一智,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别人,總得防備點什麼才好。
“我怎麼瞧着,她好像真的知道點什麼?”江枕西小聲嘀咕着,話聲兒不大,可耐不住周遭安靜,于是這話就被所有人聽了去。
簡婳瞧了過來,面容早就沒了之前顧盼生輝的笑,踩在甯洲胸口的腿猶如千斤重,讓人想爬起來卻又奈何不了。
“抱歉啊,江小姐,之前騙了你。”
抖了抖眉毛,江枕西沉了眸子看她。
“為何要撒謊?”竟學了時微寒的幾分古韻,有點子搞笑。
“如果不撒謊,我怕是離不開你們身邊,也沒辦法來瞧瞧這人,來打擾他的好日子!”
“現在是瞧見了,那可願跟我們離開?”冷靜自持的聲音插進話裡,打斷了簡婳憤怒的情緒。
她的話倒是給足了禮數,先禮後兵,倘若她願意,那一切皆大歡喜,不用動手就能匆匆來然後匆匆離開,如若選了個否定的答案,那她的言下之意就值得去好好琢磨。
“不夠!”
她并沒有聲嘶力竭的呐喊,隻是平鋪直叙輕到不能在輕的低聲呢喃。
“你想做什麼?”江枕西拉住時微寒手腕,在她疑惑的目光裡搖搖頭,望着簡婳,問她。
猜到她的心思,時微寒合上微啟的唇,安靜站在一旁。
俗話說得好,能動口言說的事自然免得去動手起争執,隻浪費一樣當然最好。
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又轉,踩在胸膛的腳往下用力幾分,倒地的人難耐的發出嚎叫,一張臉憋的通紅。
嘴角扯着笑,惡劣的很:“想做什麼?江小姐這個問題問的真好,我也不想做什麼,就想讓他嘗嘗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是個什麼滋味!”
還有句俗話說得好,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樣的行為,過分嗎?
“時微寒,她這樣做,會不會影響你?會不會影響轉世啊?”江枕西湊近了些,問的很小聲。
“不會影響我,但無端幹涉生人命數的行為,一定會影響它們轉世。不過不似蘭姜那般失去機會,隻是不能入天道、人道。”時微寒解釋。
“簡婳,你聽到了嗎?你難道不介意來世投胎入餓鬼或是牲畜道嗎?”江枕西喊話,吸引來那兩人的注意。
時微寒靜默着站一旁,拇指搓着食指指骨,有一點頓挫感,目光斂了下來。
很少有人看中來生的事,或許說它們根本就不在意,死之後成了鬼魂,整日遊蕩在地獄,待到時間過去,就會被鬼差押着去往六道輪回。
它們有選擇的機會嗎?好像沒有,一切都是在被迫進行,被迫入地府,被迫接受懲罰,就連轉世都是被迫的。
可齒輪推動着它們必須往前,地府接納不了這麼多人,也不可能将它們留在人間,于是隻能轉世,隻能讓它們以另一種方式,去往能去的地方。
“來世?真可笑。”簡婳惡狠狠的盯着甯洲,踩得更加用力,“江小姐難道會去追求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嗎?”
确實就像她說的那樣,江枕西不在乎有沒有來世,她不覺得自己能記得住前世的事,哪怕到了來世,也不見得就能分辨出前與後,她要好好活着就行,至于那些事,她或許還沒有資格去管。
“時微寒,她可以做這事嗎?”
江枕西覺得自己也不算什麼好人,她現在竟然也想瞧瞧,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個法子到底好不好用。
真惡劣啊。
時微寒舔舔嘴唇,目光落下來,瞧着她眼裡閃着的星星點點光,問她:“你确定要縱容她這麼做嗎?”
也聽不出是個什麼心情,也不曉得她現在說這話是在生氣,還是說隻是單純的一個疑問。
“可以嗎?”江枕西抿唇,又問了一遍,聲音裡蕩着些不确定。
“自然是可以。”縱容的事她也會做,“既然簡小姐覺得輪回一事不值一提,那自然得滿足你的這個願望。”
甯洲以為旁邊這兩人是來幫他的,可越聽,心裡就越是泛上涼意,直到徹底涼透了。
“你們這是助纣為虐!你們也會跟着下地獄。”他咬着牙說的很是不甘心,一雙眼瞪的圓溜溜,惡狠狠的,跟個跳梁小醜一樣。
“呵,甯先生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你又怎知我們不是從地獄來的呢?而且什麼叫助纣為虐,我們隻是幫了個小忙,畢竟,做錯事的又不是我們,對吧?”江枕西笑看着甯洲,眼裡明晃晃的寫滿了嘲笑。
心裡咯噔一下,甯洲臉上維持不住的惡意消散,轉而呈上慌張。
“你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