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她到底是誰,有什麼身份,家在哪裡,如今幾歲,除了一個名字,别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或許覺得很奇怪,怎麼會有人就像個影子一樣活着呢,可現實就是這樣。不過影子隻是影子,它沒有名字,而她有,叫沐暖,也隻知道她叫沐暖。”
“她們陪伴着彼此生活了數十年,直到1993年,蘭姜才知道,沐暖到底是誰。”
“在離岩泉很遠的雲城,曾經發生過一個刑事案件,一對夫妻從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孩子,本來一起好好生活着,可有一天,鏡子碎了,一切就都變了。那孩子失手殺了養父母,跑出雲城,跋涉千裡去了岩泉。”
“她叫沐暖,那年她13歲。”
“那對夫妻有個侄子,花了些心思,千方百計尋到了沐暖的蹤迹,看她生活過的還算不錯,于是找上門想敲竹杠,沐暖害怕他把那件事抖漏出去,打算給錢了事。”
“蘭姜知道這事後,打算讓沐暖離開,直言這事有一就有二,留在這裡不就是等人再找上門嗎,還不如躲得遠遠的。所以沐暖走了,她想讓蘭姜跟着一起離開,可被拒絕了。”
“同年10月,那個人又來了,可沐暖已經離開他不再能敲來錢,于是趁夜去拿了點他所謂的利息。”
“那個年代難得有像蘭姜這樣勇敢的人,可勇敢的人享受不了鮮活的人生,流言蜚語怎麼也擋不住,有時候女子這層身份,也是被人強加在身上的枷鎖。”
“她本來可以不恨的,可沐暖又回來了,于是有些東西,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該去怪她嗎?可好像又不應該,她最應該怪的,難道不是那個男人嗎?可人心很容易走上歧路,很容易被蠱惑。”
“她死後,恨意被放大,那股情緒開始無端落在他人身上。我說過,人死後七天才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鬼,而她,是因為同人做了交易,才那麼快被執念侵蝕,變成那副模樣。”
“不曉得這番解釋,可有解答疑惑?”
江枕西目光随着字句慢慢往下,直到看完最後一個字。
啧,解決了嗎?好像是吧。
她疑惑的,其實就是為什麼蘭姜會恨沐暖,後來幾回夜裡,她也曾翻來覆去想過,要恨一個人,其實無非也就因為那幾件事。
确實是該恨,可恨有時候,也是件讓人很無力的事,有了這樣的情緒後,該做什麼呢?要怎麼做,才能不違背約定俗成的準則,去完成想做的事。
那才是真正的難上加難的事。
捏着半中腰的位置把紙疊去最後,露出放在下面的内容,又繼續。
“接下來是伍一夢的故事。或許枕西也在暗地裡托人問過這事,不知有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
“其實我一直在想,到底是遇上了什麼樣的事,才會讓一個如此鮮活的生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去結束,這不是枕西一個人的疑問,我也再思考。于是我托了個朋友幫忙,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伍一夢21歲,正在念大三,她是一名很優秀的舞者,是舞蹈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很不幸,她遇上了和蘭姜一樣的事。那個人否定了她的努力,不停加重在語言和行為上的暴力,給人以精神上的霸/淩。”
“人其實最不應該的就是懷疑自己,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裡,就要向着那裡拼命,要堅信自己有這個實力,缺的隻是一個伯樂的眼光,而不是因為自己不行。”
“等待很煎熬,偶有失望,偶有滿意,如果能,在等的同時,請奮力拉自己一把。隻可惜她被牽着鼻子走,失足落進壞情緒的陷阱裡,從此變的一發不可收拾。”
“長期的精神和身體霸淩,讓她選擇了這樣的一條歧路,一躍而下,從此了結。”
“這是警方的調查結果,作為一個轉述者,我可否再次講出了枕西想聽的答案?”
“至于她的願望,很簡單,想再見一見姜漁绾而已,很容易就能滿足。”
紙面上落下陰影,江枕西擡頭扭了扭脖子,緩解垂首留下的酸痛感。
果然和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自身承受的壓力到了阈值,一切就會開始崩壞,緊接着産生不可逆的傷害。
時微寒那句話說的不錯,不要輕易對自己産生懷疑,也不要輕易高估自己,試着去尋找那根線,摸清楚它的位置後,向它努力進發。
之前曾流行過這樣一句話,叫“請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于人間水火”,她很喜歡這句話,很多次印證在身上,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句話,究竟有多麼強的力量。
繼續往下,瞧着落在信紙上最後的一句話,疑惑地皺起了眉。
“對于簡婳,她知道自己的死與甯洲有關,不知道的是為何甯洲要這麼做,因此她的願望,就是想清楚前因後果。”
然後就沒了。
???
把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對于簡婳的描述就隻有那麼孤零零的一句,倒是解釋清楚她的疑惑,可總覺不該如此草率。
對,就是草率。怎麼對蘭姜和伍一夢都能着墨這麼多,到了簡婳,就堪堪一句帶過,這有點偏心啊。
手機就擱在手邊,她看了好半天,起了的心思又落下,都這麼晚,還是不去打擾,反正該清楚的都已經清楚,至于其他就當沒發生。
轉回第一張紙,瞧了兩三遍,又拿起信封,仔細對比着,還真讓她發現點兒不一樣。
這兩個她的名字,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寫的,很明顯,信封上枕字右邊有勾,信紙上沒有。
啧,該不會是代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