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一直緊蹙着,孟嘗試圖理解她這一長段話究竟想講一件什麼事,可腦子就像是生鏽了一樣,轉都轉不動,更何況還要翻來覆去探尋其中真意。
“大人......”
“阿欽很聰明的,有些事就算我不說的那麼清楚,你也能明白,對嗎?”她轉身,望着哪怕低頭都還比自己高一些的小孩。
孟嘗擡頭直直撞進她視線裡,被隐藏在酒年眼神裡的情緒給震驚住,吞咽喉嚨,點了下頭。
“對。”
所以這是一件不可以告訴别人的事。
“我聽說崔玦在枉死城裡舉辦了春日會,阿欽不去瞧瞧嗎?一年裡難得一見的盛大景象。”
她轉身徐徐在大殿裡緩行,不時停步取下滅了的燭火,幾乎每個架子一角都堆着高高的燈碗,正東方那邊最多,有兩摞一共二十盞。
困在地府的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重複一樣的生活,也不曉得是因為崔玦自己無聊還是什麼緣由,就舉辦了這麼個春日會,在新年更替的那兩天裡給人一些眼前一亮的缤紛景色。
“大人您呢?不去瞧瞧嗎?”孟嘗擡起頭,隻敢偷偷望着她背影,聽見點兒動靜又低頭,像正欲行竊的小偷。
“應該會吧,不确定。”取下最後一盞滅了的燭火,碗裡什麼也沒有,連燃盡的燈芯殘灰都不見了。
孟嘗捏緊拳頭,鼓起勇氣擡頭,聲音很急:“那我可以......”
“酒大人!”
人未至聲先到,鼓起的勇氣像有沙眼的氣球,原本吹的鼓囊囊卻又洩了氣,成了一攤無用的橡膠皮,隻剩空殼。
目光在她重新又垂下去的腦袋上停留一瞬,轉而擡眸朝殿外望去,觑眼瞧着正往大殿裡走的人。
“你想說什麼?”人還沒走進,才剛剛踩過門檻,酒年轉頭問孟嘗。
幸好她不留指甲,不然這麼用力掌心遲早會變得傷痕累累,跟着她都受罪。
“我想邀請大人一起去枉死城參加春日會。”話出口砸出啪嗒一聲,那是她心裡的一塊石頭在落地。
走近的範無求隻來得及聽到最後幾個字,看她一眼,跟着點頭:“今年的春日會比往年的要隆重些,有人唱歌還有人表演,崔大人這次操辦的更好了。”
酒年朝範無求瞥一眼,轉而落了目光在孟嘗身上:“阿欽先去尋個好位置。”
孟嘗抿唇,壓制住内心的喜悅,重重點頭:“好。”
她轉身離開,範無求目光一直緊緊跟随着,挑了下眉,手摩挲着嘴唇,頻頻點頭。
“是來問要如何處理明槐?”酒年開口,拉回她走丢的神思。
範無求愣了一下,随後點頭:“對,我們想着雖然明槐是鬼道師,但她并不在地府律法的管轄範圍裡,所以特來向大人您詢問該如何處理。”
“有問到她們老巢在哪兒嗎?”酒年擰眉。
範無求搖頭,無奈攤手:“沒有,明槐她一直說不知道,我們從她嘴裡也撬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就隻能和她幹瞪眼。”
沉默思索,酒年遞給她一塊小牌子:“去找魚今,讓她幫你們再去問一遍,倘若這次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就讓她把人帶回去,她曉得該怎麼做。”
範無求伸手接過,瞥了眼,木牌上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就這是一塊單純的牌子:“屬下明白。”
“對了。”酒年出聲喊住将要離開的範無求,“謝成安找到控制陰氣外洩的法子了嗎?”
還是搖頭,臉上表情比剛才還要無奈:“沒有。”
這老毛病從落下後就一直複發,跟個行走的炸藥桶一樣,不停往外漏着火藥,一點就着。
“去找過錢婆嗎?”酒年問。
“她是?”範無求好像從沒停過這個名字。
“找魚今,她認識,或許有法子幫忙。”
“謝謝酒大人。”範無求點頭躬身。
瞧見她離開,酒年回身上了高台,委身坐在書案前,提筆蘸墨寫字。
“丁乙。”
殿外守門人聽見聲響踱步進來,垂眸低首,收起手裡長戟:“大人您有什麼安排?”
“去春日會找孟嘗,和她說麻煩再多等我一盞茶的時間。”
“明白。”
在丁乙走後,酒年拿着寫好的書冊,從頭到尾順讀一遍,在墨迹還沒來得及幹涸之前,合上書冊快步離開。
事情現在變得比至少還要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