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章最開始寫的是太宰治的調查過程,以第一人稱描述——也就是以太宰治的口吻描述。
我最先調查的是安吾的住處,我派手下去挨個打電話給旅館詢問,沒過多久就問出來了。
那是一家距離大道略遠,有着沙色外壁的18層旅館,周圍是一些風格類似的建築和公園。盡管是白天,這裡卻被包裹在一片寂靜之中。或許可以說是沉默 ,這的确也像是安吾才會喜歡的地方。
我向負責人借來了鑰匙,走向安吾投宿過的客房 。負責人說,安吾從半年前就預付了房費,并開始住在這裡。但由于工作關系不常回來過夜,基本是好幾天才回來住一晚,而且都是稍微露個臉,不等天明就又離開了。看上去他也從沒讓其他人進過自己的房間 。
那是一間很整潔的單人客房。
房間被打掃得細緻周到,連一粒灰塵也沒有,客廳裡幾乎沒什麼家具,小小的書架上擺放着各地鄉土人情的介紹冊和幾本有些舊的小說。天花闆上方的通風口被巧妙地隐藏起來,不仔細看的話幾乎都注意不到。換氣扇無聲的一圈圈轉動着。一張黑色的木質圓椅孤零零地擺放在房間一角。
卧室裡有一張略小的書桌,單人床上鋪着沒有一絲褶皺的整潔的被單。在枕邊的讀書燈下攤開着一本關于某位于百年前留下了充滿藝術性的公式的天才數學家的傳記 。
這個房間确實像極了安吾的作風,知性而整潔,缺乏生氣的,令人難以想象他在這裡生活的樣子 。
我自從進入這個屋子中就一直環視着屋子裡的家具擺設,推測織田作在上一個輪回中所遭遇的事情。
我搬起椅子走到通風口下方、然後踩上去,還差一些才是手能勉強夠到通風口的高度,于是我就拿了幾本書墊在凳子上,再站上去時我發現通風口下擋着白色的樹脂網,看不清裡面的樣子。
我摘下樹脂網,通風管道内側是無聲旋轉着的換氣扇。我把手伸進去在換氣扇四周摸索。
摸了一陣後,我感覺指尖碰到了什麼,于是把那東西向外拉了過來。拖曳的聲音過後,一個小小的保險箱出現在了我眼前。
我從椅子上下來,用手拭去了保險箱上的灰塵。
接下來,我抱着保險箱附身卧倒在了地毯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我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面前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小洞,緊接着多出了第二個。
我翻轉身體遠離窗口,迅速躲到從對面大樓看不見的位置。之後拔出手槍托舉起來、後背緊貼在牆壁上。
狙擊位置還是古書街的大樓裡,要逃跑的話隻能從國曜寺方向或者碼頭的貨運口、再或者禦船商店街背後——我推測後聯絡我的部下讓他們在那幾處堵路。
狙擊手究竟是何方神聖。
狙擊手這類人大體都是慎重而堅忍的。他們比起神明和佛祖更崇尚計劃性,在确定射殺對象和最适合的狙擊位置後就會一直埋伏在那裡。直到目标進入瞄準鏡的那一刻可以一連幾天保持同樣的姿勢、隻靠手邊簡單的食物充饑,食物吃完了就餓着肚子繼續等。
也就是說狙擊手會埋伏在那裡,就說明他知道打算射殺的人會來。
最合情合理的想法,
或許狙擊手并沒有特定的目标,而是要無差别地射殺任何進入那個房間的人。再或者,是一旦有人發現了那個白色保險箱就要将其殺死。
不管怎麼拼命呼吸都跟不上全身的供氧需求,視線也漸漸開始泛白。就在這時我抵達了犯人可能選擇的逃跑路線之一。那是一條昏暗狹窄的小巷,垃圾被城市中栖息的烏鴉們啄食得一片狼藉。
為了到達此處我橫穿了兩個住宅區和三個私人車庫,除非逃亡者非常熟悉這一帶地形,否則緊追到這種程度現在即使看到他的背影也完全不奇怪。
為了到達此處我橫穿了兩個住宅區和三個私人車庫,除非逃亡者非常熟悉這一帶地形,否則緊追到這種程度現在即使看到他的背影也完全不奇怪。
那是一個全身裹着灰色破布、看不出國籍的男人。盡管乍一看隻是普通的髒兮兮的流浪漢,但他臉上的黑色污垢卻有用手指抹上去的痕迹,恐怕是刻意變裝成這樣的。男人的身體輕微地上下晃動着,他高擡手肘、左手反握着刀,右臂護住面部。這是為了在受到近距攻擊時以最小幅度的動作保護要害部位并迅速反擊而擺出的架勢。從他的全身散發出一股訓練有素的鬥犬般的殺氣。
從這陣勢上可以看出幾件事。對方知道我是黑手黨的人,但并未因此退縮或露出破綻。他恐怕就是剛才透過狙擊槍瞄準鏡盯着我的那個人吧。而且毫無疑問,他此時此刻正打算在這裡殺死我。
男人跨上一步舉刀揮了上來,若是中招整個臉估計都會被割裂。但如果逃開或用手阻擋恐怕也免不了要被刺傷。我将全身的重量壓在背後的牆上,借助牆壁的反彈力翻身向其他方向跳開、再次拉遠距離。
忽然,一個黑影從上方飛來、着地在這裡。黑色的大衣被風吹起,優雅地飄動着。
男人察覺到異狀而僵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