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邊的陽光冷得徹骨,明明窗外的空氣看着暖洋洋的,日光透過半扇窗戶照耀着灰暗出租房裡的每一顆灰塵,但李夏辭卻渾身凍得發抖。
放在床頭的手機震了一下,他艱難地起身查看消息,是遠在加拿大的親妹妹發來的:
【哥,我和凱銘哥哥下個月結婚,你打給我的十二萬六我最近又用不到了,就當結婚随禮啦】
【之前那些極端粉絲潑你硫酸的事都和凱銘哥哥無關,你把他從黑名單拉回來吧qaq】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恬不知恥地發過來一條:【婚禮你會來吧?另外可以現在發個微博給凱銘哥哥澄清一下嗎?】
【他真的沒有下水軍黑你,他不是那種人,我了解他】
李夏辭自嘲地笑了一下,笑意未蔓延至嘴角,就被一陣止不住的咳嗽打斷。
沒想到自己沒去看病而省下來的錢,妹妹沒像她所說的用于救急,而是花在了和林凱銘那個白眼狼的婚禮上。
殺人還要誅心。
咳嗽聲越來越重,窒息的痛苦揉進肺裡,眼前黑下去的最後一刻,他還緊緊攥着手機。
那是一款四年前就淘汰的老機型,四周的鋼化膜碎了個徹底,屏幕右上角漏液黑了一塊,與這半地下出租屋裡沉積多年的窮困與折磨一同,刻進他不甘卻無能為力的遺憾裡。
再醒來已是清晨,手機的連續震動将他吵醒。
【夏夏,我知道你不想接,但是那部新劇班底真的非常豪華,我絕對不會看走眼】
【……】
【算了,就算你要拒絕,也起碼收拾一下跟我去趟公司,都摳腳三個月沒接戲了,商務對接部那些人天天急得跟吃了強效老鼠藥一樣】
他望着對話框裡熟悉又陌生的頭像和備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自己幾年前的經紀人汪玲玲嗎?
他頂着劇烈的頭疼翻身下床,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一張帥得慘絕人寰的俊臉,李夏辭難以置信地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沒錯,他回到了五年前。
他還住着京郊的三層别墅,汪玲玲也還沒因他的擺爛而攢夠失望離開。
更重要的是,此時他還沒被林凱銘的極端粉絲毀容,還有推翻一切重來的資本。
鏡中面容俊俏中帶着一絲青澀,哪怕他一輩子當偶像劇裡毫無演技的背景闆花瓶,這張賞心悅目的臉足夠讓他在娛樂圈曆代神顔盤點中占據一席之地。
汪玲玲還在堅持不懈地遊說。
她轉發過來這部劇的前兩集劇本,熟悉的主角名瞬間讓李夏辭想起這個項目——
前世他也接到了邀約,這部劇确實是難得一見的好班底,隻是導演早年在海外拍沖獎文藝片,當時在國内沒什麼名氣。
他那時候對耽改劇根本不屑一顧,直接回絕了邀請。
劇組拟邀的另一名對手演員顧躍拍雜志時又從樓頂摔下來受了輕傷,兩大主演的缺席直接讓這個劇的籌備黃了。
之後導演換掉劇本另起了一部新劇,硬生生将兩個沒名氣的新人女演員捧成二線小花,把汪玲玲酸得好幾天沒緩過來,天天嘴上念叨着失去了一次爆紅的絕佳機會。
重來一次,這部劇他絕對不會再錯過。
李夏辭洗了把臉,飛快穿好衣服,發語音道:“放心,我會接的,明天就去簽合同。”
“再叫輛車來我樓下,越快越好,到象山演藝中心。”
如果他沒記錯,前世這部劇的對手演員顧躍就是今天晚上七點傳出了受傷的消息。
還有三個小時。
市中心到象山足足兩個半小時路程,他在路上颠得肺都快倒出來了。盡管暈車到頭痛,但時間緊張,他一下車就三步作兩步趕到攝影棚門口。
剛要推門,李夏辭卻被一隻健壯的胳膊攔在了門外。
“呦,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顧躍經紀人是個三十出頭、膀大腰圓的男人,留着锃亮的光頭,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盯着他:“不好意思李老師,我們這是保密拍攝,無關人員勿入。”
大老遠跑過來卻被拒之門外,但李夏辭并不生氣。
平心而論,如果位置互換,汪玲玲多半也會把對方擋在門口,懷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沒别的,他和顧躍之前的關系實在是太差了。
如果微博有年度對家評選,那他們一定蟬聯榜首。
如果互黑榜單也能有排名,那他們肯定勇奪桂冠。
這個圈子裡,有的人成為對家,是因為資源重合;
有的人成為對家,是因為代表作角色相似,被拎出來拉踩吹逼;
而有的人之所以成為對家,靠的是正主之間的明嘲暗婊,和粉絲間纏纏綿綿無窮無盡的對打互撕。
很不幸的是,李夏辭和顧躍三點全占了。
娛樂圈不大,哪怕網上粉絲之間撕得風生水起,大多數人現實社交時多半會留兩分體面,而李夏辭和顧躍這種從粉絲吵到正主、扯破臉皮線上打到線下的着實罕見。
早期同樣都是資源堆起來的待爆帝,他們剛出道時曾在同一個仙俠劇裡給大女主鑲邊,兩個傲氣自負的人誰都不肯讓誰,正主親自下場撕番鬧得不可開交。
轉頭李夏辭靠流量拿下刑偵劇的溫柔男主,顧躍緊接着演了人設相似的探案劇白月光。
劇播的那個夏天可謂轟轟烈烈,兩劇同時期對打,顧躍的演技片段剪輯下面永遠有李夏辭的顔值粉在ky,李夏辭的美顔盛世九圖下一定有對家粉大聲嘲諷。
顧躍看不上李夏辭演戲擺爛和頻繁遲到早退,李夏辭也讨厭顧躍一副眼高于頂的大少爺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