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李夏辭嬉皮笑臉：“你三十七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顧躍坐在沙發上，狐疑地上下打量李夏辭。

兩人的關系之前相當惡劣，别說勾肩搭背了，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就在一個月前，李夏辭還被拍到在慈善晚宴上偷偷吐槽顧躍。

晚宴的直播機位當時正對着幾個當紅流量，直播間觀衆中有不少唇語高手，解讀出李夏辭在周圍人提起顧躍時，露出輕蔑一笑、還用方言偷偷罵他。

短短十來秒的視頻被剪成多個版本，在熱搜上挂了好一陣。

他們之間的矛盾甚至都不用粉絲上場，正主比粉絲還能打。

這才過去幾十天，李夏辭一反常态地裝熟，也怪不得他警惕。

“不借。”顧躍已經腦補出了一連串的前因後果，将長腿向外一伸，冷笑道：“少去澳門賭|博，掙多少錢都不夠你虧的。”

李夏辭心裡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看在後面還要拉着顧躍賣CP的份上，他簡直想原地給顧躍腦袋一個飛踢，再問問對方腦子裡是不是裝了過期的洗澡水。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住祥和甯靜的微笑，然後一屁股坐在顧躍旁邊，開始了自拍。

他自拍得很有技巧，不僅要恰到好處地曬出同款，照片角落裡還一定要展示顧躍的衣角，暗示他們坐得很近。

墨鏡裡的反光必須倒映出顧躍的大長腿，茶幾上的飲料一定得是兩人份，照片背景肯定要超經意展示對方的側顔。

在李夏辭第N次挪動拍攝角度，貼着顧躍擺pose時，顧躍終于忍不住道：“身上癢就去洗澡。”

世界清淨了。

劇組安排了專門的商務車來接機，從傍晚開到大半夜，李夏辭癱在後座喝着冰飲，從下午拍的圖裡挑出九宮格，讓工作室随便P了一下就發了微博。

評論區依舊是萬年不變的誇誇，他精心拍攝的圖在“CP超話”裡也沒有造成任何一絲波瀾，就連站子發出來的送機圖底下也全是唯粉舔顔評論。

這套麥麸組合拳唯一産生的影響，就是豆瓣又蓋起了幾個高樓帖，嘲笑他還在用當年那部雙人合作仙俠劇的合影當壁紙，出道多年歸來仍無代表作。

李夏辭關閉手機，默默給自己打氣。

CP賣得成不成功多少靠點玄學，最起碼他很有勇氣地跨出了第一步。

畢竟他和星途坦蕩、人品可靠的對家組CP，那是互惠互利合作雙赢；

而和心懷鬼胎、落井下石的白眼狼林凱銘組CP，那是下場凄涼生死難料。

麥麸對象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更何況，他不會像林凱銘那麼不要臉，背後偷摸放黑料陰人。他看不順眼的時候從來都是明着撕，光明磊落多了。

劇組的時間安排很緊湊，能看出導演急于給光輝娛樂還債的心情，幾人剛落地的第二天上午就被拉去定妝。

李夏辭在劇裡一共有三個時期的造型，其中現代裝基本不用怎麼試。

隻有原文主角攻受在雪山腳下相依相偎那段劇情的妝造有點突破性，需要換上東南亞小國當地特色的民族服飾，将皮膚化得焦黃偏黑。

當地服裝上衣是寬松的圓領，帶土棕色豎花紋，褲子像休閑邋遢版的喇叭褲，棉麻料，整個人套進衣服裡，活似流浪多年的乞丐。

汪玲玲在後面捂嘴憋笑。

要是擱以前，李夏辭肯定吵着鬧着要取消這套不讨喜的造型。

連身後的化妝師也躊躇了一下，現在的年輕流量演員誰不希望自己在熒幕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顔值碾壓。

願意無條件配合劇情、犧牲造型的年輕流量太少了，特别是李夏辭這種空有美貌、靠臉吃飯的花瓶型藝人。

“李老師，其實我們劇組還準備了改良款的民族服飾，更修身一點。”

化妝師捏着黑了好幾個度的粉底液，輕輕放在桌面上，“如果您不滿意的話，妝面也可以稍作調整。”

“不用了，就這樣。”李夏辭玩着手機，示意化妝師繼續。

來之前他看過奧裡薩國的紀錄片，當地人基本都穿類似的衣服，劇組已經準備得很到位了。

更何況組裡演員除了他以外都是拿過獎的實力派，其他人都沒挑剔什麼，到時候隻有他一個人開拍時穿得格格不入倒顯得突兀。

偏黑的粉底被仔細地打在面中，化妝師給他添了幾顆曬傷後的雀斑，右眼眼下的位置用粉膏化了短短一道白色的疤。

李夏辭望着鏡子，不記得原文裡有提到過主角受受傷的情節。

這部劇的導演和編劇有各種各樣的巧思，原著估計會大改，加上受傷這段劇情。

畢竟就憑這原小說，不改動的話完全拍不了一點，哪怕放到國外分級網站上播也算尺度最大的那種。

原著主角攻受每天跟吃了x藥一樣，主角攻的辛苦程度簡直堪比秋收季耕田的牛。

戴好配飾，李夏辭推開門，正巧聽到走廊盡頭有人道：“劉導好。”

導演劉力才從東南亞采風回來就趕到了劇組。

他對這部劇的預期并不算太高，甚至在挑選演員前，劉力甚至短暫地後悔過之前租借光輝娛樂的美術班底，導緻他被迫要還光輝一部低成本網劇。

光輝的美術組不是白借的，他們給了兩個選項。

要麼往《雪山》裡同時塞七個光輝子公司旗下的新人演員；要麼在主演陣容加上他們的當家一哥——李夏辭，還必須得和顧躍平番。

手心手背都是刺，劉力最終還是選了李夏辭。

剛回國沒多久，和之前老同行的幾場應酬下來，劉力就對這個年輕的流量小生的脾氣和演技有了基本的了解。

拍攝期軋戲、遲到早退是小事，動不動就嫌棄造型、挑剔劇組環境更是常态。

不止人難伺候，演技更是難評，可以說除了那張帥得天怒人怨、精緻得仿佛老天爺追着喂飯吃的臉以外一無是處。

為此，劉力隻能挑了個劇情少之又少的本子，将主角受楚瑾瑜的戲砍了大半，剩下的戲找編劇改成一些小學生都能懂的淺顯台詞和表達，寄希望于這位小鮮肉至少能有個初中學曆，不至于連劇本都看不懂。

可他精心烹制的大白話版前三集劇本交到對方經紀人手裡後，依舊石沉大海。

他焦灼地等了又等，直到約定的開拍期前一個月，李夏辭才姗姗來遲簽下合同。

拿到合同的那一刻，劉力幾乎要落下老淚，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這次他回劇組，劉力已經做好了看到這位小鮮肉在化妝間指點江山、要求更換造型的準備。

但還沒等他敲門，劉力便看到走廊那頭站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穿着奧裡薩國當地的寬松袍子，靜靜站在那裡，眼角彎彎，語氣輕容地自我介紹道：

“劉導您好，我是李夏辭，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劉力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