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辭放下手機，躺在酒店床上無語凝噎。

他努力營業了好幾天沒賣出去的cp，顧躍随手一怼，竟然真的有人半真半假地磕起來了。

雖然微博超話和廣場充滿了唯粉的激情互撕，像往常一樣腥風血雨，戰況愈演愈烈，但豆瓣已經有人磕起了陰間風味的離婚cp，怎麼不算是一種成功呢。

他用枕頭捂住頭在床上蠕動了兩下，聽到手機提示音叮咚一聲，點開微信一看，竟然顯示顧躍添加自己為好友。

真是難得。

李夏辭立馬通過好友申請，發了兩個龇牙笑的表情，顧躍高冷地回了個句号，然後再沒理他。

真不知道顧躍這脾氣在人均高情商的娛樂圈是怎麼混下去的。

他們倆已經互相拉黑三年多了，顧躍的頭像依舊是那張雷打不動的中老年常用藍綠色風景圖，朋友圈寥寥無幾，偶爾發一條也是無聊的片場日常。

李夏辭翻了翻，實在沒找到能繼續尬聊下去的話題，倒是看到顧躍最新一條朋友圈照片有些熟悉。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顧躍和劉導的上一部在希臘拍的電影劇照，是非常小衆的文藝片，定于今年國慶檔上映。

這部電影即将在三個月後，在海外電影節上為他一舉拿下最年輕影帝的桂冠。

李夏辭關上手機，将微博的唯粉打架抛在腦後。

如果你知道我的賣腐對象是影帝，你也會覺得我命好。

第二天一早，簡單走了個開機儀式的過場後，劇組便開始籌備原著中主角攻受相遇的重頭戲。

原著裡這段攻受相遇的描寫堪稱史詩級答辯，經典的小學雞瑪麗蘇情節，疑似小學生學曆的作者被膨脹券炸暈過去後寫出的夢話。

都市白領主角受楚瑾瑜被檢查出絕症後，花光所有積蓄來異國挑戰攀登世界第二高山，在雪山腳下的小雜貨店遇到一群雇傭兵。

然而面對這麼一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魁梧男人，楚瑾瑜完美地将其中一人誤以為是無家可歸的同胞，好心地給對方買了食物和水。

在寒風中，楚瑾瑜的小臉凍得紅撲撲、軟趴趴，用善良和美貌成功引起了混血雇傭兵梁安的注意。

……都21世紀了，李夏辭非常想掰開原作者的腦子看看，到底是誰還在寫老掉牙的霸道雇傭兵文學。

邏輯在哪裡，智商在哪裡，受衆又在哪裡？

到底為什麼要給一個一眼兇神惡煞的陌生壯漢買水啊？

難道這就是主角受特有的真誠和溫柔？

他不是主角攻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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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設定在冬季，換好沖鋒衣出來，李夏辭剛好遇到顧躍正和導演讨論劇情。

整個劇組除他以外，大家彼此都很熟悉。扮演便利店老闆的演員是導演早年民俗片的老搭檔，攝影團隊和場景美術都是從上部文藝片跟來的工作人員。

周圍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除了對造型的驚豔外，便是明晃晃的擔憂。

畢竟這之前，他那捉襟見肘的演技可謂有目共睹。

飾演便利店老闆的許魁已經跟劉力合作過三部劇，他早年是好萊塢有名的武打演員，不大看得上現在國内青年演員那副名氣不大、架子不小的派頭，自然也相當不待見李夏辭。

這場戲許魁戲份很少，隻需要一直充當在店裡瞎忙活的背景闆。

做好了剛開拍半分鐘就被打斷的準備，許魁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優哉遊哉地開始給店裡的桌面打掃衛生，順便欣賞一下這位後輩“精湛”的演技。

這場戲的開頭，李夏辭在便利店附近的拐角和一隊雇傭兵迎面撞上。

這幫外國人平均高他大半個頭，李夏辭整個人裹在沖鋒衣兜帽裡，沖鋒衣裡面還加了兩件厚毛衣，看上去十分臃腫。

他在被撞後第一時間擡頭，鏡頭隻來得及捕捉一刹那的眼神。

晦暗、謹嚴，沒有被撞的不耐煩，隻有将死之人的木然，那是一雙深深浸泡在冷漠城市中的雙眼，完美地符合了楚瑾瑜剛被命運宣判死刑的心理狀态。

李夏辭沒說話，默默向後退開，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直等到那夥人進入便利店中，他才向前走了兩步。

他全程沒有仔細打量那夥人的臉，這也就合理解釋了後面他為什麼沒有認出其中的主角攻梁安。

另一邊，顧躍沒和同夥們一起進去，他坐在便利店門口的台階上，從石階縫中摳出一個前面顧客抽剩了的煙屁股。

雪山腳下的風很大，顧躍穿着一件單薄的衛衣，手中又拿着個不知道從哪撿來的劣質綠色塑料打火機，接連打了幾次火也沒有點着煙，落拓又漫浪。

李夏辭沒有像小說描寫的那樣，動作浮誇地紅着一張小臉跑去店裡抱着食物出來，而是靜靜停在原地，觀察了一會顧躍點煙的動作。

上方的機位恰到好處地拍到他緩緩眨動的睫毛，睫毛尖落了一粒雪，沒人知道主角受的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或許僅僅是出于對貧困者的同情，又或者是異國遇同胞的欣喜，又或是早年相似的困頓遭遇讓主角受心中一軟。

又或者，楚瑾瑜在被命運驅趕到死亡的牆角後，對相同境遇者産生了一絲難得的共鳴。

過了半晌，他才慢慢進店裡結賬買了點面包，徑直遞給顧躍。

一上一下，兩人眼神終于交錯。

無言的對視。

短暫的三秒鐘後，導演喊了卡，整個劇組都陷入了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