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晟放下筷子,拿過一邊的茶杯:“那個……”
他一出聲,桌上的眼睛都注視了過來。
“小林的爸媽,我們第一次見,這個時機也比較倉促,禮數上要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你們多擔待。我跟顔歲她媽就是普通的工薪階級,聽說你們家都是醫生,都是高知,希望你們别嫌棄。我以水代酒,敬你們一杯。”
鐘雅娴牽強地笑了笑,看向林衍之。
顔歲拿起杯子,按住林衍之的手臂,在林弘開口之前,說道:“叔叔阿姨,我爸的意思是,這場天災來得突然,我們大家今天能有幸坐在一起吃飯是件幸運的事情。”
鐘雅娴點頭,接過顔歲的話:“是,現在外面甚至很多人都吃不上飯,我們還能團團圓圓坐在這裡,确實值得喝一杯。”
顔晟跟錢蘭沁相互對視一眼,連連應是。
顔歲拿着杯子起身:“各位。”
餐廳内安靜下來,另一桌的人同時都看向她。
“我以水代酒,這第一杯,我敬各位,感謝你們一路支持,一起走到了這裡。”顔歲仰頭将杯中的水喝盡。
何海城提起杯子,站起來:“老大,應該是我們感謝你,一路帶我們走到了這裡,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們,或許我們早就橫死在半路了。”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其他人同樣默默舉杯。
顔歲笑了笑,低頭又淺淺倒了一杯,提杯:“這第二杯。”
她頓了頓,接着道:“敬那些與我們離别的人,家人,朋友,戰友……”和愛人。
她側過身,傾倒杯身,杯中的水緩緩灑落在地上。
有人紅了眼眶,伸手将杯中的水灑入地面,緬懷祭奠故去的人。
“這第三杯,敬我們自己,感謝這麼努力活着的自己。”顔歲的視線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面龐。
大家一齊舉杯,露出明亮的笑容:“敬自己!”
林衍之仰頭看着那個熠熠發光的人,溫柔從清潤的眼眸中溢出,每一天,每一刻他都會發現自己更愛她一點。
顔歲放下杯子:“繼續吃飯吧。”
她坐下來,剛才顔晟的話被一筆帶過,像水滴滴入大海,沒起任何波瀾。
吃過晚飯,顔歲先回了房間,林衍之帶着醫藥箱上樓找她。
顔歲拉開門。
“該換藥了。”
她側身讓開,讓他進屋,關上門。
林衍之打開藥箱,依次取出藥水,鉗子和棉球。
顔歲看了他一眼,在床邊坐下,等他替自己換藥。
傷口紅腫,泛着血絲,一看她就沒有注意肩上的傷。
“你要注意自己的傷口,盡量少用手臂。”
“知道了,林醫生。”
林衍之撩起眼皮,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又專注到她的傷口上,安靜地開口問:“剛才在飯桌上,你為什麼打岔,故意曲解你父親的意思?”
顔歲漆黑的眼瞳微動,揚起頭:“我爸太唐突了,你媽媽不喜歡我,又是毫無準備地第一次見面,他這麼說,豈不像是在趕鴨子上架?弄得兩家像是要定親一樣。”
林衍之停下手中的動作,對上她漆黑的眸:“我媽沒有不喜歡你,是她找你說過什麼嗎?”
顔歲輕笑,指了指自己:“她沒找我說什麼,不要小看我察言觀色的能力。”她可是靠這個技能長大的,别人喜不喜歡她,她一眼就能察覺出來。
林衍之拉過她的手:“她隻是被先入為主的觀念誤導了,我會處理好的。”
“沒關系,你喜歡我就好啦。”顔歲不在意他母親是否喜歡自己,本來,她就不是一個讨喜的人,自己的親生父母尚且都不滿意她,何必強求其他人。
林衍之看了她許久,垂下眸,唇角抿成直線,松開她的手沉默地繼續替她上藥。
“一會兒洗澡的時候,别碰到水。”他合上醫藥箱。
“嗯。”顔歲拉起衣服穿好。
“你早點休息,我先出去了。”林衍之提上藥箱,往門口走去。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握着門把手上的手漸漸收緊,骨節泛起青白,半晌,他拉開門走出去。
房門被輕輕合上。
夜色轉深又漸明,天邊露出魚肚白,朝陽在天界線冒出一個頭,紅彤彤的太陽冉冉升起。
顔歲裹着披肩,疲憊地揉着眉心打開門。
沈念念從樓下端着水杯上來,見顔歲出來,腳步躊躇了一下。
“姐姐,早。”
顔歲反手拉上門:“早。”
沈念念打量着顔歲的臉色,見她長發有些散亂地披在肩上,唇色蒼白,小心翼翼地試探:“姐姐沒睡好嗎?”
顔歲放下揉着眉心的手:“嗯,你怎麼醒這麼早?”
“我下樓倒杯水,正打算回去睡回籠覺。”沈念念舉了舉手中的杯子,上前靠近了顔歲兩步,“姐姐,你是不是又跟姐夫吵架了?”
顔歲皺起眉,有些莫名:“沒有啊,怎麼這麼說?”
“那你幹嘛把姐夫趕出房間,讓他在樓下客廳睡沙發?”沈念念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