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被時運梗了一下。
——說到底,就算再怎麼艱難,炸彈的倒計時還在跳動,他總要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做出選擇,而最終選擇的結果其實早就有了傾向。
他隻是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被那個混蛋犯人牽着鼻子走,也不甘心在這種時候要多出時運這個犧牲。
他沒辦法救下所有人,那麼當犧牲出現的時候,眼前的女人理所當然地應該恨他。
她可以怨怼,可以哭鬧,可以恐懼——唯獨不該是這樣無所謂的态度。
好像很厲害似的,好像很偉大似的,好像犧牲也無所謂似的。
可她又要以什麼立場犧牲?她是一般人吧,是該被保護的對象吧?
這種事情不該由她來考慮吧!
這樣不就顯得他這個沒法救下她的警察更無能了嗎!
“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
松田陣平的喉結輕輕動了動。
“該做的事很明顯,但是……”
“這樣下去會死的。”
松田陣平說。
“我和你都會。”
“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
“還有三分鐘,如果能打破玻璃的話,從這裡爬出去,或許你還能活。不過如果運氣不好觸發到了水銀平衡計的話,就會徹底出局。”
“……可惡,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嗎?”
松田陣平揪了一把自己的卷毛。
“所以說——”
時運抱臂看着松田:
“不用管我。”
“不會死的,我和你都不會。”
她又說了一句。
很笃定,甚至讓人有種安心的錯覺。
但松田陣平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你知道什麼?”
“或者說……”
“你到底是什麼人?”
時運沒回答這個問題。
沉默在吊籃裡蔓延,終究是松田陣平先受不了這樣的僵持,他啧了一聲,轉頭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炸彈上面。
在眼下,弄清下一顆炸彈的地點才是最優先的事情,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如果他和她都還活着——
到那個時候,他會有大把時間來解析眼前這家夥身上的謎團。
松田陣平深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幾乎已經冷靜下來了。
她已經做出裡選擇,不管是什麼,他都沒必要再多費心思。
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想,他都不會有怨言。
至于她——
等到那一刻降臨的時候,就算她有怨言又能怎麼樣呢。
空氣依然很安靜,靜到連呼吸聲都很明顯。
也是到了這個時刻,松田陣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女人的存在感居然格外強烈。
他無法忽略她的存在,她在呼吸,她在心跳,隔着吊籃的距離,她的體溫仿佛也讓空氣熱了幾分。
松田陣平幾乎從來都沒有跟一個異性單獨處在這樣狹小的空間。
在生死一線間。
在摩天輪這種意外帶着浪漫氣息的地方。
倒計時還在跳動,已經到了無法再反悔的程度。
松田陣平又往時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但他很想知道,她是不是會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女人臉上的表情和方才沒有什麼區别,平靜,甚至有些輕快。
好像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