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爺孫大媽在胡同裡是被其他老頭老太太排擠的,因為他們最能鬧事,人人都怕被他們訛上。
除了胡大媽這樣的不怕,實在氣不過,打一頓就好了。
但孫家最招人煩的,其實是孫大山,經常色眯眯地盯着女同志看。他也是汽車廠工人,全家就指望他一個人的工資,所以想和他媳婦伍二妮離婚,轉而娶周大嫂,這樣家裡就有兩個工人還多一間房了。
伍二妮被孫大山和孫大爺孫大媽壓制得死死的,沒有說話的份。甚至連八歲的兒子孫家旺都看不起她。
周家的門鎖着,人應該是外出了。孫家倒是有人在,但沒人往後院來。
關月荷巴不得他們家的人不來。
最後來的是住在倒座房的白家。這家情況和三号院的丁家情況十分相似。
白大媽也是一個女人拉扯幾個孩子長大,但不同的是,白大媽是離婚後帶着幾個孩子過,孩子也都跟她姓白。
白大媽在汽車廠後勤處上班,倆女兒倆兒子,大女兒和大兒子都結了婚。大兒子白紅軍也是汽車廠工人,和愛人吳蘭香目前隻生了一個金花一個女兒。二兒子白躍進和小女兒白向紅分别是十六、十五歲。
白躍進和白向紅都沒通過汽車廠今年的招工考試,白大媽沒少往關家跑打聽服裝廠招工消息。誰知服裝廠也不對外招工......
門房住的兩口子,陸昌和盧豔,三十多歲了,還沒個一兒半女,還是汽車廠的雙職工,嘴巴就沒被虧待過。
按理說,他們雙職工應該能分個更寬敞的房子,但他們挺滿足,說反正沒孩子,住他們倆人也夠住,就沒申請換更大的房子。
總的來說,後罩房的兩家照普通鄰居處着就行,後院的兩家可以多來往,前院的五家,除了孫家,其他四家應該都能處。
後院的說笑聲沒斷過,孫大爺孫大媽耳朵貼着窗戶。
“咱要不也去看看?”孫大媽不想去,但院裡其他家都去了。出門了的周家不算。
“哼!不去!”孫大爺背着手,在屋裡罵罵咧咧,“黃毛丫頭一個,也敢占一間大屋,打雷第一個劈左耳房!”
一說起左耳房,他們就覺得心痛。
兩間半的房子,他們要是換成了,還用得着祖孫三代五口人擠一間屋?
罵完關月荷,又罵搬走了的老鄰居馬大爺,罵着罵着,又罵起了街道辦馬主任一家。氣不過,甚至還起了要去貼大字報的念頭。
但他的念頭才起,就被孫大山不贊成的眼神給壓了下去。家是兒子在當,他們吃飯還得靠當工人的兒子,他個當老子的還得聽兒子安排。
孫大山讓他們安份點,披上外套,就往後院走。
大家都去了,他怎麼也得露個面。
但沒想到,除了關家人在,三号院每家都有人在,好幾個人盯着他,像在防他做壞事。孫大山臉上笑呵呵,心裡已經惱得把這些人都罵了一遍。
關家人多勢衆,孫大山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打個招呼就匆匆溜了。
三号院各家的人是跟着許成才和林思甜過來的。
他們知道關月荷今天抽簽拿房,就猜着關家要開始收拾二号院的左耳房了,隻是沒想到動作那麼快。
别看平時大家摩擦不斷、小矛盾也不少,但在大事面前,各家都不用人來請,就自發地從家裡拿抹布、掃把過來幫忙。
甚至連水泥和刷牆的大白粉都用不着關滄海操心,劉阿秀說家裡親戚能換到,當下就讓謝振華帶關建國找親戚去了。
周紅旗笑道:“咱們院裡青壯年多,今天就能把牆給刷出來。月荷你看好日子搬進來就行。”
前些日子還互相扯頭花的謝大媽和丁大媽腦袋湊一起聊天,好得跟老姐妹似的。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小時,屋裡的衛生就搞好了。關建國爬屋頂檢查了一遍,把缺的瓦片給補上,壞的瓦片也順手換了。
中午各回各家吃飯,下午又各家來一個男同志幫忙,坑窪的地方填上水泥,灰黃灰黃的牆面刷成白牆,外頭的半間用一半磚一半木闆給隔成兩半,還弄了兩塊木闆做門。
磚和木闆是找胡同裡的鄰居們換的,一家湊一點,正好夠用。
一直忙到晚上六點多才完工。但這兩間半房子已經很成樣了。
江桂英和林玉鳳回家準備晚飯,關滄海和關建國把來幫忙的鄰居送回到三号院,并一再強調:“等家裡收拾好了,再請大家過來吃飯。”
這意思,就是要在二号院擺幾桌請老鄰居們了。想着能蹭頓好的,大家紛紛說:“到時一定來!”
關月荷拿本子出來記要訂的家具和要添補的家當,記了滿滿兩頁紙。
她的幾個朋友都明确說了要給她送什麼,于是就把其中幾項給劃掉。
看着收拾幹淨、随時能搬進來住的屋子,關月荷整顆心都是滿的,好似她在這蒼茫天地間終于找到了可以深深紮根的安身之處。
嶄新的、充滿希望的日子正沖她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