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之前答應過不為難秘書處,并沒有打算向瘦男人打小報告順帶暴露自己也偷偷吃瓜的事實,頓了幾秒道:“沒事,出來轉轉。”
“該我出場了?”他問。
“是,是的。”副秘書長道,“人差不多到齊了,您現在就可以入場了。”
“好。”他摩挲着手腕的表帶,跟随男人的腳步,毫不留戀地走向新發布會的會場。
。
那個人走了。
郊區莊園的地下室,R-17正為自己的目光尋找焦點,他比任何人都擅長忍耐時間的流逝。
那個人走了。
他在心裡又重複一遍。
那個人。
時,聞,歌。
他是武器,武器隻要被使用就好了,不用在乎殺死的人是誰,也不用在乎使用他的人是誰,但那個人在他面前念叨了兩天,就算R-17的自我認知是一把抛卻了溝通的完美兵器,他也被迫記住了那個人的名字。
時聞歌是敵人,但打不過。時聞歌是主人嗎?但他也沒有下達新的命令,說要殺死誰——這令一個武器非常困擾。
啊,找到了,時聞歌臨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一個新鮮的蘋果,紅豔豔的,非常亮眼,R-17非常滿意它作為自己視線新的焦點。他盯着它發呆,覺得身為兵器的自己不該有思考的價值。
時聞歌說,研究所,熟悉,可以回去。
R-17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喉嚨湧上生理性的反胃,但他同樣不喜歡可以思考但哪裡去不了的地下室。
就在這時。
紅蘋果背景的牆不知為何變得透明,一個和夢中一模一樣的黑影出現在他面前,叫他可憐的小東西,問他:“你想和我一起走嗎?”
R-17:“……”
他不發一言,連眼神都欠奉。
類似的現象時有發生,夢中的人和事會同步出現在現實中,教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邊界,但對一個武器而言,弄清邊界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事。
如果他走進來的話,倒是可以殺掉,履行武器的職責。
小謝醫生對R-17内心危險的念頭一無所知,他隻看見R-17和監控器中一樣對外界毫無反應,對此十分不甘心,再接再厲道:“即使是太子殿下也沒有随意囚禁他人的權利,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像太子殿下那樣粗暴地對待你。”
“我是專業的,在下城區你不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心理醫生,無論你生的病有多麼嚴重,我都一定會治好你。”
距離太近了,即使有玻璃牆的阻隔,小謝醫生還是受到了影響。好在臨行前時聞歌套在R-17腦袋的頭盔使得他沒能看見那一雙震撼心靈的血瞳,更多的是陷入自我情緒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他的語氣愈發甜膩,像條在肌膚表面滑行的蛇:“看看你,美麗的面容,修長挺拔的輪廓。為什麼要戴上面具呢?是不是時聞歌強迫你的?!”
好吵。
這個人。
叽裡咕噜在說什麼。
然而膨脹的小謝醫生現在都敢直呼皇太子的大名,根本讀不透患者真實的内心:“可憐的東西,你的症狀太稀有了,和我走吧,我會治好你,我會功成名就!我要讓開除我的那幫人後悔。不就是幾個病人嗎,他們本來腦子就有問題,我用他們實驗新藥怎麼了??變得更嚴重全都是因為他們運氣不好,這是個體概率原因,和我有什麼關系。就因為幾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開除我,他們知道這究竟對一個天才意味着什麼嗎!!”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更多地是沉浸在負面情緒裡,小謝醫生開始咣咣砸牆,卻沒注意到R-17這時擡起了頭,被面具遮蓋的瞳孔幽幽地注視着他。
他捕捉到了關鍵詞。
時聞歌,研究,實驗和測試。
我的歸宿。
時聞歌說研究所是我的歸宿。
“我愛你,我會讓你發揮應有的價值。”小謝醫生停下來,怔怔地說,“我能幫你……時聞歌不在,時機正好,我現在就放你出來。”
時機正好——
R-17突然産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武器的意義在于服從和殺戮,他應該不聽不想不在乎,像一個死物。然而歸宿是什麼?地下室和研究所有什麼區别?我要怎麼得到接下來的命令?
R-17想了又想,終究還是違背了武器的行動準則,依靠自身的意志站起身。
在小謝醫生驚喜的目光中,可憐的患者朝前走了兩步,伸手撈起他僅此一個的蘋果,小心翼翼以最輕的力道觸碰門框的密碼鎖,他清楚地記得時聞歌臨走前,開啟地下室門時輸入一連串數字,随機分布的八位數。
滴地一聲,門打開了。
目光所及之處多了一條向上的樓梯,拾級向上通向未知的道路,R-17試探性地踏出離開莊園的第一步,躲開想要進入他攻擊範圍的男人,小謝醫生的臉像是風掃過的落葉,沒有在腦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但R-17暫時改變主意了。
他決定暫時不殺這個男人,并更改當前執行的目标。
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R-17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