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雪覆孤痕·歲月尋蹤
朔風卷着暴雪掩埋了最後一絲足迹,沈清蘅攥着半片銀鈴,在斷崖邊枯坐到天明。謝昭然消失的雪地上,隻留下幾道淩亂的爪印,被新雪覆了又化,化了又凝。阿木老伯舉着火把在山林裡搜尋三日,最終帶回的隻有浸透血漬的布條,上面還殘留着熟悉的雪松氣息。
此後數月,沈清蘅踏遍西北的每一寸土地。她僞裝成遊醫,背着破舊的藥箱穿梭在各個村落,銅鈴系在箱角,每到一處便打聽那個“瘋癫的外鄉人”。有人說曾見渾身是血的男人在戈壁灘畫胡楊,有人說雪夜中閃過披着銀甲的身影,可每當她循着線索追去,隻剩被風沙抹平的痕迹。
京都謝府的靈堂再次點起白燭,老管家每日都在門口張望,盼着那個曾帶着西北藥香歸來的少夫人。沈清蘅卻再未踏入過京都半步,她在玉門關外的驿站留下銀錢,托往來客商傳遞消息;在每個月圓之夜,都會登上瞭望塔,對着冰湖方向燃放信号煙火。
三年過去,沙棘樹抽了三回新芽。兩年多前,沈清蘅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小尋,原來她在下寒潭時已經有了三個多月身孕。
玉門關外的沙棘園又結了三次果,沈清蘅坐在藥廬門檻上,看着 三歲 的小尋踮腳摘果子。孩子發間系着的銀鈴晃出細碎聲響,與記憶裡謝昭然铠甲上的清音重疊,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繼續研磨手中的胡楊淚。
三年前那場暴雪後,西北的每個角落都印滿她的足迹。身懷六甲時,她仍執着地在冰湖下遊尋找,直到早産劇痛襲來。阿木老伯夫婦将她接到山坳草屋,接生婆看着她懷中緊攥的半片銀鈴,搖頭歎息:"何苦守着個沒影的人?"
小尋生在臘月廿三,正是謝昭然的生辰。孩子眉眼像極了父親,尤其是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沈清蘅教他辨認藥材,指着沙棘樹說:"這是你父親最愛的樹,堅韌又能救人。"小尋便總把曬幹的沙棘葉塞進她袖中,說要給娘親當護身符。
京都謝府早已撤了靈堂,老管家卻仍每月寄來銀錢和家書。信中總寫着:"老夫人臨終前說,胡楊根系相連,該重逢的人終會相見。"沈清蘅将信箋夾在醫書裡,那些被淚水暈染的字迹,漸漸成了她支撐下去的力量。
這日小尋舉着片新鮮胡楊葉沖進醫廬:"娘!西市有人說看見個铠甲上有胡楊紋的人!"沈清蘅的藥杵"當啷"落地,三年來她聽過太多相似的傳聞,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可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她還是解下披風:"走,咱們去瞧瞧。"
夕陽将市集染成琥珀色,沈清蘅攥着小尋的手穿梭在人群中。突然,小尋掙脫她的手沖向巷口:"爹爹!"沈清蘅心跳驟停,卻見孩子抱住個行腳商人的腿。商人低頭露出憨厚笑容:"認錯人啦,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