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鴻上來床榻,他情不自禁地将手覆在那雙燃燒着憤怒的眼上,低聲道:“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卻不回來。你想問的,真的是這個問題嗎?”
“我隻是,不甘心,”江辭當初知道婆婆的故事,就仿佛又看到了幼時艱難掙紮的自己,憑什麼貴人如此高高在上,他們平民的命卻連草芥都不如。
“婆婆的兩個兒子為保衛家國獻出了生命,可她得到的,卻是最後一個兒子死在權貴手裡,僅僅是貴人心情不好覺得他兒子笑的礙眼,哈,礙眼。”
感受着手掌間些微的濕潤,沈輕鴻心尖顫了一下,他上前半跪在床上,松開覆着眼睛的手,将江辭的頭按向懷裡,學着江辭之前的樣子用手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
“我很抱歉。”他聲音低沉冰冷,“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哪怕殺了那些權貴也改變不了什麼。”
江辭本有些困倦,聽了沈輕鴻的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作為男主,沈輕鴻原來現在還未想過奪取天下啊。也是,現在亂世還沒來,誰知道,惠朝會以那樣狼狽的姿态直接滅亡呢。
他紅着眼從沈輕鴻懷裡起來,坐直身體,那雙星辰般美麗的眼睛執拗地看着沈輕鴻,語氣低沉堅定:“若是你居于高處,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棄百姓于不顧,放任這種局面發生。”
沈輕鴻怔住,他不敢直視,垂下眉眼輕聲道:“可我微不足道。”
江辭永遠不會知道,他隻是一個複仇的工具,再過幾年,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他們永遠不會在這塵世再見了。
“你太小看自己了,”江辭看着沈輕鴻認命的模樣,心間有些憋悶,“也罷,是我說的太早了,我隻盼着,如果有那一天,你待百姓更好些。”
沈輕鴻眨眼,眼底有着猶疑,是江辭提前知道了什麼嗎?他最後隻是輕聲承諾道:“會的。”這次,不是騙你的,如果到時候我還活着的話。
熄了燭火,室内一片昏暗,許是太累了,江辭很快熟睡了過去,沒多久,手腳又不老實地伸出了被子,沈輕鴻将手腳塞回被子裡。
可很快,似是夢到了什麼,江辭眉頭緊鎖着,整個人翻身到了沈輕鴻旁邊,将人半壓住。
沈輕鴻為難地思索着,看着半邊身體露在被子外的江辭,感受着窗縫透進來的寒風,他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被子扯出來,直接蓋在了兩人身上。
江辭摸索到沈輕鴻的身體,直接當做抱枕一把抱住。
沈輕鴻心緒煩亂,兩人緊貼着,哪怕隔着衣衫,溫度也實在太燙了。可是真的很溫暖。
就這樣,他勉強阖眼,身體僵硬地躺在床上,直到該起床了還是沒能睡着。
江辭一夜好眠,迷糊着,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果然,室内隻有墨竹,喊過他的沈輕鴻早已不見。
“公子,你昨天是睡在外側了嗎?”墨竹習慣地将熱水端進屋,看向公子。雖然另一個沈公子喊了,自家公子也确實醒了,可總是要賴床一刻鐘才起。
江辭聽了,這才注意到自家睡到了沈輕鴻的位置,他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應是他起後,我不小心翻過來了。”
墨竹看着公子的臉,憂心地歎口氣,不過另一個沈公子看着倒是正人君子,他應該是多想了。
洗漱完,用完飯後,江辭又開始煮茶了,自從起早了,煮完茶去,也還能看到男主練功。
“公子,崔相半個時辰後即将來訪。”
本該在藥田的一個沈家仆人突然回來了,面上畢恭畢敬毫無錯處,卻是不容拒絕地将一封信雙手奉上。
江辭的好心情一下子壞個徹底,他将信拿過,淡淡道:“你回去種藥吧。”
“是,公子。”
見人退出院外,江辭讓墨竹看着茶,自己拿着信走進了裡屋,看了起來。
看完後,江辭冷笑着将信撕碎,沈琪讓他對崔钰示好,将崔钰拉入沈家陣營,讓沈家親信上位掌管戶部,可真是好算盤。
信裡最後還要求,讓崔钰,謝世子,顔世子彼此争鬥,還要與二皇子殷弘烨離心,可真是高看他了。
幸好,到二皇子成為太子前,時間還很長。
江辭走回火爐前,看着茶壺已經提起,便将碎紙一片片小心地投入爐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