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居内,周文素從夢中驚醒,臉龐上還殘留着尚未冰冷的淚水。這個夢境是前世的最後一晚,疼痛從夢境蔓延到現實,讓她無法辨别記憶和夢境的邊界。
會不會她所記憶的上一世其實隻是她臆想的夢境?
可是推門而入的宋佑庭讓她意識到,那一世,她真真切切經曆過。
“你醒了。”宋佑庭坐下,帶來一股冷風,倒是讓周文素清醒了許多。
周文素的後脖頸處還隐隐做疼,她緩緩從床上坐起,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被打暈了。
窗外的日光從窗紙透進屋内,原來已過了一夜。若周家還是按照既定的結局發展,此刻已經被抓,她着急也無用,隻能保持冷靜。而她也不是全然被動等待事情的發展,昨夜她救了朵顔木木,這不會一點用處沒有。
周文素環顧房間内的簡單陳設,這裡她上一世也來過,是宋佑庭在京郊的住所,明月居。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明月居藏在竹林之中,遠離京城,也就遠離了那些是非。上一世,宋佑庭把她從獄中救出便藏于此地直至他登基稱帝。
她看着眼前宋佑庭這張意氣風發的少年面孔,眼神清澈而少了許多日後有的淩厲,發絲也盡是烏黑,不似後來白了兩鬓,麻木了眼神。此刻這個人熟悉又陌生,周文素直勾勾的盯着宋佑庭。
宋佑庭也覺得周文素似曾相識,不過這更可能是由于她的眼神給他帶來的錯覺。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淚痕讓她顯得更為破碎。正如昨夜瞧見她在人群中着急的尋覓,她的眼睛就像林中泉眼,随時都要淌出水來。
高高在上的親王從未被一個女子如此這樣凝視着,那眼底竟然充滿了莫名的悲哀。宋佑庭不自覺的咳嗽了一下,别過了眼神。
周文素緩過神來,方才問道:“周家可還好?”
宋佑庭審視的打量着她,然後點點頭說:“放心吧,你父親還好好的在宅裡呆着。錦衣衛來要人我也并未交出去。等今日進宮面見聖上,周家的事情自有定論。”
周文素略微放下了心,上一世父親便是在诏獄被錦衣衛的人逼死,隻要周家不在錦衣衛和司禮監的人手裡,便暫且安全。“殿下,怎知道我是周家的人?”
“我已去過周家了。”宋佑庭說。
“那殿下,可要揭發黃忠全?”周文素步步緊跟,試探問道。
宋佑庭沒有說話。耶洪旗世子來京受封,他入京後領聖命協助禮部接待耶洪旗一行,并在暗處保護他們的安全。在昨晚的案發現場,他跟着嫌犯入巷,卻意外撞見了一個更大的秘密。巷中的對話不僅證實了司禮監的人參與了昨晚的事情,而徐清此人更是将成王和司禮監聯系在了一起。
成王知曉硫磺案,自然是知道徐清此人。而司禮監不會這麼巧合在煙花案上選擇徐清,在子易一事和煙花一事都有成王和司禮監的身影,如此便能說明司禮監極有可能與成王有所勾結。
不過無論是成王還是司禮監,都與耶洪旗世子無冤無仇,他們背後定有更大的陰謀,這件事的最終目的恐怕要挑起耶洪旗和桑國的戰亂。不管是硫磺案,還是煙花案,幕後主使其心可誅。而李恕和黃忠全尚且無法直接抓來審訊,更勿論成王。隻有在錦衣衛之前秘密抓到徐清,才能有機會審出真正的幕後兇手。
他轉移了話題:“你叫我殿下,你怎知道我是誰?”他昨夜被周文聲識出,此時已把腰牌收起。
周文素意識到宋佑庭對黃忠全之事避而不談,想來這其中必有些什麼。日後黃忠全助他上位定是有所原由,不過看昨晚宋佑庭在街巷偷聽黃忠全和徐清的對話,想來他們此時還未聯手。難不成宋佑庭是想以此事作為黃忠全的把柄?
周文素微微皺眉,罷了,此生她要把周家從漩渦中帶出,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互相利用,她不想知道。
“桌上的這隻笛子鑲嵌了象牙龍紋,非皇親國戚不可用。”還好周文素看到了宋佑庭身旁的桌子上那隻竹笛,這是他最愛的一隻笛子,所以她很熟悉。回答完宋佑庭的問題,周文素又把話題扯回方才的事情上“若殿下不願參與此事,我便自去京兆尹擊鼓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