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是不可能心疼的,心疼男人隻會害得自己短命,沈嬌将這點銘記于心。
“周哥哥,怎麼還哭鼻子呢?”
沈嬌孩童般的語調裡藏着一絲捉弄的惡趣味,感受到了這點的周景清頗為尴尬的轉頭想要掩飾。
“沒……我……我就是……”
似乎是因為被八歲的孩子嘲笑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周景清說話都多了一點兒結巴。
“周哥哥哭一哭也挺好的,我會幫周哥哥保密的。”沈嬌眨了眨眼,“這樣别人就不會覺得哥哥你懦弱了。”
懦弱這兩個字沈嬌暗暗咬了重音。
如果天色更亮堂一點,沈嬌一定能夠很快注意到周景清臉上瞬間紅的像火燒一樣。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顧得上哭什麼,滿心滿眼都是自己被小孩子笑話的事實,隻慌忙将布袋子塞到了沈嬌手裡,同手同腳的飛奔回了周家的院子。
真是不經逗,無聊。
像是完全察覺不到自己惡劣趣味一樣,沈嬌撇撇嘴,将手裡的東西拿回去交給了沈婆子。
而後沈家便早早安靜了下來,在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沈家已經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
入夜以後做什麼都要掂量一下和用掉的燈油相比是不是劃算的,所以村裡大多數的人為了節省都和沈家人一樣早早便睡下了。
月色高垂,隻餘下偶爾傳來的犬吠蟲鳴。
許是因為入秋了,就連蟲鳴聲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再沒了盛夏時候的喧鬧。隻怕再過一陣子,連帶着這聲音都要消失了。
屆時便徹底入了冬,也是周家最難熬的時候。原因無它,家中沒有多少銀錢用來買炭火了。
周寡婦躺在榻上,不遠處是周景清平穩的呼吸聲。
白日裡做了不少活計,再加上年紀又小,周景清睡的格外的快,但是他的手卻露在外頭,上面的血泡還沒好全。
周寡婦看着這一幕,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将身子蜷縮成一團,滾燙的液體在破舊的硬枕上漸漸冷了下來。
村裡人總對她有不少流言蜚語,可哪有女人生來就是寡婦,就願意當個寡婦呢?她雖說被人叫做周寡婦,可卻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罷了。
生下周景清的時候,她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少女,滿心都是天真浪漫的情愛幻夢。
可就是因為這個孩子和他那個再也沒回來的父親,周寡婦不得不背井離鄉,一個人帶着孩子流落到黃石村來。
若不是因為這個村裡人性子還算淳樸老實,雖說有些看不上這孤兒寡母的身份,不過還是給了母子二人一個安身之所,隻怕她們兩個早就餓死街頭了。
她恨!
午夜夢回,她沒有一天不在恨的,哪怕是現在,她心中恨意也從未減少過。
恨那個絕情的男人,但是她更恨的還是自己——為什麼要在幾年前救下那個倒在路邊的男人?就讓那種男人去死好了!
被父母寵愛的不谙世事的她,根本連情愛是什麼都不知曉。她家族中還有兄弟姐妹,就算父母心疼她将她留在家中養着,周寡婦也實在沒有那麼厚的臉硬是賴在家裡,連累整個家族的婚嫁名聲。
不知如今她的父母如何了?走的那天晚上,她還聽到父親痛斥那個男人的聲音和母親壓抑絕望的哭聲。
這聲音日日夜夜的纏繞在她心裡,讓她夜不能寐。
要是這一切沒有發生該多好,她依舊是承歡膝下的小女兒,而不是在十六及笄那年被迫承擔起一個母親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