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黃昏的光線斜斜地穿過生物樓前的櫻花樹,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景舟仰頭看着新修的玻璃穹頂,陽光透過鋼架結構,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這裡不一樣了。”赫淵的聲音很輕,白大褂被晚風吹起一角,“以前下暴雨時會漏水,我們......”
他突然噤聲,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衣袖。
景舟敏銳地捕捉到那個“我們”,轉頭看他:“我們什麼?”
赫淵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25歲的男人了,動不動就耳朵紅,赫淵有點無地自容。
“......大三那年暴雨,”他擡眼望着景舟,“你在這裡躲雨,我不放心你,偷偷跟了一路。”
景舟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他當然記得那天。那時他剛結束學生會的會議,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他抱着設計稿縮在走廊裡,看着雨水從老舊的穹頂縫隙漏下來,打濕了他的素描本。
後來值班室突然多了把黑傘和熱可可。
“原來是你。”景舟的聲音有些發顫。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着林晟的名字。景舟按掉電話,發現赫淵的目光落在自己無名指上——那裡還有一圈淡淡的戒痕。
“你還做過多少......”景舟聲音幹澀,“我不知道的事?”
赫淵的睫毛顫了顫。
過去幾年,從大學到工作,他才慢慢發現——實習時總出現在公司的解酒藥,加班時準時送達的宵夜,甚至分手那天赫淵的話......
“不多。”赫淵低頭整理袖口,露出手臂的疤痕
“就......偶爾。”
景舟認得那道疤。大二那年他在畫室通宵,低血糖暈倒時,是赫淵撞碎玻璃門沖進來,碎玻璃劃出的傷口。
“偶爾在我通宵後'剛好'路過公司?”景舟向前一步,“偶爾在我應酬後'碰巧'帶了醒酒藥?”他的聲音輕下來。
赫淵保持沉默。
他知道林晟隻是油嘴滑舌,并沒有盡到一個伴侶應有的責任。
他就是不想讓景舟受委屈,看他難受。隻要不被發現,就沒有問題。
“為什麼?”景舟突然問,“明明......”明明看到他戴着别人的戒指,明明知道他現在剛結束一段...... 惡心的戀情。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究竟哪裡值得你喜歡?
赫淵的手慢慢握緊病曆本:“那天。”他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花瓣。
“你大一胃出血暈倒,我背你去醫務室,你在發燒,一直喊疼。”
夕陽将他的側臉鍍上金邊,景舟看見他喉結滾動:“我就想......你這麼善良溫柔的人,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罪?要是能讓你少疼一點就好了。”
要怎麼告訴你呢?赫淵想。
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蹲在草叢裡喂學校裡的貓學長,景舟,你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那雙眼在陽光下像是融化的黑色珍珠,清澈透亮,眼尾微微下垂,笑起來時便彎成溫柔的月牙。
即使是在最疲憊的時候,那裡面也總跳動着細碎的光,像是永遠藏着一簇小小的火焰,溫暖而不灼人。
隻一眼,便淪陷。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
“赫淵。”景舟的聲音有些啞,“我現在......”
“我知道。”赫淵突然打斷他,露出個很淺的笑,“你公司來電話了。”
手機發出震動,是公司發來的修改方案。景舟按滅屏幕。
“回去吧”景舟說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