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張佳樂帶着奚唐往後座去,車上藍雨各位很能演,剛剛熱鬧非凡,現在低頭的低頭,玩手機的玩手機,那位放言要給奚唐簽名的男子已經把鴨舌帽扣在臉上,還帶着耳機,貌似睡着了。
"……"
張佳樂無語。
帶着奚唐坐在黃少天後面的位置,張佳樂起身,去給奚唐拿了一瓶依雲,小聲問其他人需不需要。
把瓶蓋扭開遞給奚唐的時候,張佳樂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奚唐的眼睛。
現在是她眼睛平時的顔色。
“在看什麼?”
奚唐察言觀色,喝一口水,低聲問他,眼裡泛起濛濛的灰霧。
“在看你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張佳樂說了實話。
“怎麼了嗎?”雙眼彎起月牙的弧度,聲音喃喃,如绮如綿。
張佳樂眨眨眼,有些恍惚,不過還是說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啊,下意識就盯着你的眼睛看了!”
—咳!
—咳咳!咳!!
前排的黃少天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張佳樂回過神來,如夢初醒。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呃…呃……他匆忙起身,
“黃少天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拿水啊!”
黃少天含糊說了句滾啊你。
奚唐笑,喝一口水,點開手機。
新申請的扣扣裡隻有幾個聯系人,王傑希、方士謙、孫哲平、微草的法律顧問和他們技術部的人。
藥人含量過高。
奚唐慢悠悠給前面三個人發去已經平安落地的消息。
這是方士謙叮囑她的,很普通的要求,卻很奇妙,這個世界上莫名其妙有人在等着你的消息,要是你突然消失,他們會試圖尋找你。
社會關系成為一個人存在的錨點。
一會的功夫,孫哲平已經回她,問她聯系到張佳樂沒有。
奚唐在起飛前向孫哲平要了張佳樂的号碼。
“他現在已經坐在我旁邊啦!”
奚唐手指點點,回孫哲平,擡起頭來把手往張佳樂面前一攤。
張佳樂疑惑。
“小張隊長,給我你的扣扣号吧。”
在大巴車不疾不徐向前的時間,他們并肩而坐。
城市的陽光熙熙攘攘,街上光影交織。
在某一刻,窗外景色突然變化,山林的輪廓滑動,樓房變成流動的針葉林。
再轉頭,旁邊并肩坐着的人變成路鳴澤,他雙手搭在腦後,翹着腿。
“什麼時候來的?”
奚唐望着他,眼睛撇去灰霧,毫無遮掩的露出黃金瞳,那種燃燒的鎏金色,濃郁到像是要從瞳孔裡流出來。
“你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路鳴澤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蘋果,緩緩吃起來,腮幫子一動一動,
“你一到這裡我就直接感知到了。”
奚唐挑眉,托着腮思考,“為什麼是感知?什麼領域嗎?好麻煩的樣子。”
她想起什麼,看着窗外的針葉林,
“诶,你不是說每次和我見面都是雨天嗎?怎麼現在天是晴的?”
路鳴澤打了個響指。
太陽雨嘩啦落下……
“怎麼樣?”路鳴澤問奚唐,不知道是在問他下的太陽雨,還是在問這個陌生的世界。
奚唐回:“還不錯?或許也不太好?"
"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沒什麼太大區别啦!"
她自顧自:
“我以前看着混血種,總覺得我們就是一團團的欲望,摒棄了做人的權利,生活在一個瘋狂旋轉的龍卷風的世界。"
"世界裡卷着百計千謀,鬼蜮伎倆。一團團的欲望,想要血統,還想要言靈,以前隻拿到過三代種的胚胎,後來有了初代種,有了康斯坦丁的龍骸,果不其然又想要更多的東西。最後會要什麼?”
“所以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死的解脫,生的原因,夢想的确立以及實現的目的,有或者沒有想要做的事,都沒有意義,大家都是一樣的,全是一團團的欲望,不被滿足就苦苦追尋,滿足後又有新的欲望,無窮無盡,像一個不停歇的荒誕故事。”
路鳴澤咽下一口蘋果,歪頭哈哈笑起來,“那又如何呢,幸福和荒誕本來就是一對孿生子。”
他忽然沉下臉,語氣像含着一塊堅冰,在空曠的大巴車裡顯得恢弘層疊:
“欲望……要是你有能夠燒掉整個世界的欲望,我也很樂意幫你實現。”
奚唐嗤笑一聲,嘴唇猶如窗外褪色的陽光,
“隻不過要出賣靈魂,對吧?”
語氣很輕巧,如同對情人的呢喃。
路鳴澤看着她,有一秒的失神,久遠的曆史在記憶裡回蕩。
毀天滅地的火焰從黃泉川燒到高天原。
塵煙滾滾。
他穿着被撕裂的黑衣,黃金裝飾的利劍刺穿他,把他牢牢釘在身後的巨塔之上。血染紅了十字架的下半截,身上被刻下的屈辱印記隐隐作痛。
眼睛隻剩血洞。
他擡起頭。
模糊的視野盡頭,一道貫甲舉旗的身影逼近。
她際地翻天,手中的冰十字槍裹挾着狂流降世,帶着絕對的意志把身後的巨塔折斷,如同武神莅臨。
口中語氣卻像今天這般的輕巧,如同呢喃輕笑,
“太子殿下……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恍如隔世,實為隔世。
路鳴澤回神,看着奚唐,也輕笑,
“所以說,我怎麼會允許你出賣靈魂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