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放在旁人口中,出聲必然是帶着不耐和煩躁,然而從她的口中出來,卻添了些令人心悅的柔和。
宋淮言動作微頓,偏頭看去。
燈光下将她明豔的五官照得很溫柔,眼底含着淺淡的笑意,仿佛漾着一汪秋水,幹淨明亮,嘴角很淺的勾起,兩個梨渦若隐若現。
收銀台的女孩被她打斷,忍着心裡的煩躁,不情不願地給兩人結了帳,眼神落在宋淮言身上,顯然是尚未死心。
宋淮言沒理會,接過自己的東西,轉身向外走去,經過溫覓身旁時,頓了下,落下一道淡沉的嗓音,“多謝。”
他長腿邁得塊,溫覓拿好東西追上去時,他已經走出幾米遠,她追得氣喘,停下來喊了一聲,“等等——”
宋淮言停下腳步,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神平淡。
“還有什麼事嗎?”
溫覓又向前走了幾步,在他兩米遠的地方克制地停下腳步,手指攥緊手中的塑料袋,“天台上的人……是你嗎?”
宋淮言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清淡,卻無端給了溫覓很大的壓力,她盡可能地平複着胸口的起伏,沒讓自己的情緒波動洩露出一絲一毫。
溫覓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想到當時自己倒下時那一聲悶哼,抿了抿唇,她靜了兩秒,擡頭對他說,“可以麻煩你等我一下嗎?”
宋淮言顯然是沒預料到她要做什麼,眉頭微蹙,剛要開口,卻見眼前的人已經轉身大步跑開。
溫覓跑得很快,停在一家還開着的藥店前,她喘了口氣,才成功發出聲音,“麻煩給我一支治療擦傷的藥膏。”
藥店工作人員看她一副匆忙的樣子,也沒耽擱,很快遞給她要的東西,溫覓匆匆接過,付了款,她怕宋淮言會離開,轉身就往回跑,一口氣跑回原來的地方。
看到男人還站在原地時,她心底不可抑制地有些欣喜,緩了緩呼吸,才用平穩的嗓音對他說,“謝謝你還等着我。”
她伸出手,将藥膏遞給他,“這個給你。”
宋淮言視線落在她手上,眉心微動,就聽她溫軟的嗓音,“謝謝你在天台救了我。”
怕他不接受,溫覓又忙添了句,“隻是道謝,沒有其他意思……麻煩你收下吧。”
他沉默着,沒有動作。
一片寂靜中,溫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擡着的手臂輕微顫抖,又被黑夜完美掩映。
宋淮言沉默了一會,擡了擡眼,落在女孩瓷白清秀的面容上,伸手接過藥膏,淡聲回應,“多謝。”
溫覓看着他接過藥膏,沉甸甸的一顆心才緩慢升了上來,看着他欲要離去,下意識上前一步,叫住他。
“等一下。”
溫覓擡了擡手中的衣袋,細眉微皺,咬了咬唇,“你的衣服……”
宋淮言已然打斷她,嗓音聽不出太多情緒,眼眸漆黑深邃,隔着一段距離望着她,仿佛隔着一層深重的暮霭,“不用還了。”
溫覓怔住。
宋淮言已經轉身離去。
背影挺拔落拓,帶着疏離和溫淡。
方舒芃開着車來找人時,看見她站在原地,面色怔怔,不知在想些什麼。
“出什麼事了嗎?”
溫覓回神,上了車,外頭的冷氣被隔絕,車裡的暖風罩着她有些冰冷的身軀。
她握緊了手裡的紙袋,纖長的眼睫垂下,陰影覆住眼底的情緒,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沒事,我們回去吧。”
方舒芃疑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曉得她不過才離開了一會兒,為何溫覓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連聲音都帶着不自覺的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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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深在病房裡打了一通電話,又看了會文件,好一會兒功夫過去了,門外還是沒出現宋淮言的身影,直到等得快不耐煩了,正要給人打電話,才看到那人提着塑料袋走進來。
江深将手機撂回桌上,“你這是出門開了場演唱會嗎?這麼久才回來。”
宋淮言瞥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抱怨,将盒裝泡面放桌子上。
江深早已經餓得饑腸辘辘,打開袋子看到寡淡的兩盒面,隻覺得餓意都散了些,不可思議地問他:“就這些?”
宋淮言勾過一旁的凳子坐下,長腿微屈,觑了他一眼,“你也可以打電話讓江家人給你送飯。”
江深立刻收起幽怨的表情,咬了咬牙,“行,我吃。”
宋淮言不輕不重地嗤笑一聲,“有家不回,偏要來醫院吃泡面?”
江深甩了個眼神過去,“你懂什麼?等有一天你也被父母耳提面命去相親,你就懂我了。”
宋淮言扯了扯唇,“懂你什麼?懂你甯願讓自己出車禍住院也不願意去相親?”
“我哪知道會出車禍?這也不是我有意的好吧,誰知道開車逃個相親也能遇上追尾?”
江深餓得厲害,連跟他拌嘴的功夫都沒了,接過熱水就泡上,終于吃到熱面時,感歎似的說了句,“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寒碜的一頓飯。”
宋淮言懶得搭理他。
直到果腹後,江深才有力氣問他,“對了,你出去這麼久,幹什麼去了?”
宋淮言眼神落到袋子裡的藥膏上,眼眸漆黑,情緒不明。
半晌,才淡聲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