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覓下意識起身,要去攙扶他,被他制止,“我一個大男人還要人扶着,還要不要面子啊?你去把沙發上的毛毯給他。”
……他。
那個他隻能是宋淮言。
溫覓起身去拿毛毯,緩慢靠近他。
離得近時,更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迫和他身上的氣息。
溫覓穩着心神,動作很輕地舉起毛毯,然而毯子剛觸碰到他的身體,下一秒,他立刻睜開了眼,漆黑深邃的眼眸帶着點直逼人心的寒意。
溫覓的手腕被他猛地攥住,他沒怎麼收力,幾乎是片刻,腕間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溫覓低垂的眉眼下意識微蹙,眼睛因吃痛眯起,低低驚呼了一聲。
宋淮言看到她的那一刻已經放開了手,他坐直身子,眼神往四周掃了掃,眉宇間含着些不悅。
溫覓将手收回,忍着痛意,小聲解釋:“江總怕你着涼,讓我把毯子給你。”
宋淮言眼底的寒意散了些,态度仍是很淡,“謝謝。”
“不客氣。”
溫覓重新坐回原位,低下頭,垂眼揉着自己的手腕。
宋淮言注意到她的動作,眼神在她的手腕上停了一瞬,眉心微擰,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江深已經推門而出。
看到宋淮言時微愣,“你醒了?”
他自己撐着拐杖蹦跳着過來,“我看你剛才那樣子,以為你要睡到下午。”
宋淮言觑了他一眼,江深接收到他眼底微冷的情緒,正要詢問,便看那人站起身,撈起桌上的鑰匙,言語清淡:
“我下去買點東西。”
江深被他的話轉移注意力,随口問了句:“買什麼?”
宋淮言擡了擡眼,望向他。
顯然是讓他有話快說。
江深思索兩秒,“那你順帶幫我買幾瓶酒上來,家裡的好像都被我喝光了。”
“傷還沒好,不想活了?”
“給你喝,剩下的等我傷好了再喝,行吧?”
宋淮言取過鴨舌帽和口罩戴上,轉身出去前,腳步微頓,微微側了側身子,看向一直安靜着的女孩,“需要什麼東西嗎?”
溫覓被點到時有些怔,知曉這話客氣成分居多,隻回了句:“不用了,謝謝你。”
宋淮言點頭,擡手壓了壓鴨舌帽,後頸露出的一截肌膚線條利落修長,他沒多停留,轉身出去。
房門被“啪”一聲輕輕甩上,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溫覓才收回視線。
然而剛一擡眼,就對上江深含着深意的目光。
溫覓心漏了一拍,以為被看出了些什麼,“江總,怎麼了?”
江深若有所思,“你們剛才聊什麼了?”
溫覓遲疑地回了句,“沒聊什麼。”
這話不假,兩人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
江深将她嚴陣以待的表情盡收眼底,以為她被宋淮言的冷淡吓到,安慰了句:
“他性格就是這樣,對不熟的人就是比較冷漠,但人很好,你别往心裡去。”
溫覓垂眸,嗯了一聲。
江深松了松筋骨,坐回沙發裡,“不用緊張,雖然他很有名,但是在這,你把他普通人看就好了。”
“……”溫覓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好在江深也沒在這話上糾結,似是想起什麼,擡眼問了句,“你不是他粉絲吧?”
溫覓心一顫,擡眼,“……這個有什麼影響嗎?”
江深“唔”了一聲,沒什麼所謂,“他不喜歡粉絲和自己的私生活太近。”
“……原來是這樣。”
溫覓正思忖着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卻見江深又接起了電話,轉眼将這話抛之腦後,她才松了口氣。
……要怎麼才能假裝不是他的粉絲呢?
不過分将眼神放在他身上,不過分被他牽動情緒,不過分關注他,她已經在努力地做這一切了。
溫覓将視線落在右手腕上,她的皮膚太過細膩白嫩,從小就是輕輕一碰就會留下痕迹的膚質,然而卻從來沒有一刻,像方才那樣,仿佛被灼熱燙到一般,在她心裡激起震顫。
……然而還是過于狼狽。
紅痕很淡,仿佛還殘留着他掌心的餘溫,一直從四肢蔓延到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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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言回來的很快,手上提着的袋子裡裝了幾瓶酒,另外還拿着一個小袋子。
然而他動作自然地将袋子放在沙發上,江深也沒怎麼關注,十分在意地将自己的酒拿了出來。
溫覓覺得自己應該是時候走了,開口提醒了一聲,“江總,文件您看好的話,那我先帶回去?”
江深點了點頭,“行,麻煩你了。”
溫覓起身,“不麻煩。”
江深想到什麼,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快中午了,要不要留下來吃頓飯?”
溫覓惶恐擡眸,覺得這話太折煞她,别說宋淮言在這,就算他不在這,她也不可能留在上司家吃飯。
她覺得這隻是一句客套話,于是十分鎮定地開口拒絕,“不用了江總,我下午還有約。”
江深也隻是随口一句,宋淮言一向不喜與外人相處,平常跟他在一起都冷淡得要死,能少說話就不說話,要真是留溫覓下來,他還怕吓着她。
溫覓拿好文件,又跟江深禮貌地道了句再見,轉身向玄關走去。
經過宋淮言身邊時,她身子挺得有些僵硬,好在那人沒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壓力才沒那麼大。
然而剛走出兩步,身後卻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等一下。”
溫覓下意識停住腳步,攥緊了手裡的文件,有幾分忐忑地回頭。
“……怎麼了嘛?”
宋淮言長臂一伸,俯身撈起沙發上的小袋子,遞給她,沒等她發問,言簡意赅道:“藥膏。”
他眉眼疏淡,視線在她手腕上一掠而過,已經過去了一會兒,那截白皙瘦削的腕上仍有淡淡的紅痕。
“抱歉,剛才弄傷你了。”
溫覓搖了搖頭,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我膚質就是容易留下痕迹,跟你沒關系。”
他的手臂仍擡着,溫覓隻好接過。
她攥着手裡的塑料袋,猶豫着擡眼看他,嗓音清軟,“下一次如果有機會,衣服一定會還給你。”
宋淮言顯然沒想到她這麼固執,一時無言,低眸對上她的眼神。
好像再沒有什麼借口留下,溫覓于是轉身。
她沒說再見,因為不确定能否再見。
江深腿腳不便,宋淮言将人送到玄關處,擡手給她開了門。
房門在身後關上的那一刻,溫覓才仿佛回歸屬于自己的世界。
将近正午的陽光溫暖而明媚,溫覓松了松手,才察覺自己攥着塑料袋的手有些緊,手心沁出了些汗。
仿佛一場大夢,夢醒人散盡。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