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在聽到津率的這個問題後周震沒有立即回答,肥厚的嘴唇幾度張開卻又閉上,臉上肌肉虬結扭曲,表情怪異,仿佛裡面有另一個靈魂在争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快樂嗎?簡單的兩個字卻怎麼都吐不出口,仿佛有一股積怨沉積在心口,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腦海中斷斷續續浮現出很多零散的片段,那些畫面裡所有人都在笑,笑得開懷,而在那些模糊的場景之中,他也在笑——隻是身不由己。
無盡的疲憊與無力湧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場場觥籌交錯之中,冷白的長燈管不知何時變成了繁雜的水晶吊燈,手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杯酒,眼前的人臉變換不停,手中的酒從啤酒變成白酒,又從白酒變成紅酒,穿上西裝打上領帶,他不是剛入行抱着一腔熱血的周震,而是領導口中的小周。
每個周末都要應酬到深夜,被迫不停地敬酒,端菜,奉承領導。
到最後,每一場飯局都成了噩夢,他深陷其中無法逃離。
因為讀了十幾年的書,不如在桌上多喝兩杯酒來得有用。
“小周,這是王總,你來給敬杯酒。”
“小周你怎麼回事!李總要你喝酒你怎麼不喝!”
“實在喝不下去?你知不知道能跟李總喝酒那是給你面子,你要是不行下次就别來了。”
“小周啊,這次你做的不錯,張總的話你别放在心上,這點錢你拿着去找個地方放松放松。”
“小周啊,我知道你很努力,業績一向不錯,但是上次李總不就是要跟你玩點遊戲嗎?忍忍就過去了,你非要把人得罪了,現在李總生氣了,不打算跟咱們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小周,你做的很好,李總很開心,都是男人嘛,被摸兩把又不吃虧,這錢拿去發洩一下。”
在那之後,他好像輕易地接受了那些潛規則。可他不明白,他是男人啊,這個社會,不是隻有女人才會在男人的圈子裡成為玩物嗎?
此後他就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泥淖,有些東西,一旦放下就再也撿不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他不開心,甚至是屈辱。
可為什麼這些他好像都忘了?
為什麼……這個人類又逼他記起來!
周震睜着血紅的眼淬了毒似得盯着津率:“我不快樂。”
看着狀态有些不對勁的周震,津率心中卻驚疑不定,因為她深知周震的反應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她隻覺得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冰得她大腦一陣陣發麻,她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與慌亂中。
問題已經問了,可周震并沒有發生她想象中的變化,難道她猜錯了?這根本不是他的執念?又或者問題出在她的問題上?
那麼第三個問題還要按照原計劃問嗎?
不,不能問,遊戲堅持不了幾輪,怪物已經被她激怒,接下來的每一輪都會十分危險,所以每一次提問的機會都至關重要,第二個已經錯了,第三個問題必須要換!
可到底哪裡不對!又要換成什麼問題!
不等她細想,周震就催促她繼續遊戲。
她強壓下慌張,再次拿出三根火柴握在手中,并向着徐一初的方向走,邊走邊道:“徐一初你先來選——”
可還沒等她說完,一根火柴被迅速抽走,隻見周震抓着一根長火柴陰沉地看着她。
對上他血紅的雙眼,津率讀懂了那意思——這輪,周震不會讓她好過。
于是她走到徐一初面前,蹲下來說道:“選一根吧。”
徐一初歪着頭靠在牆上,聞言咳了兩聲,艱難地伸出手随便抓了一根就要抽出來,可卻沒抽動,他以為自己沒力氣了,咬了咬牙又抽了一下,居然還是抽不出來,他這才強撐着擡起頭,于是便對上了津率凝重的眼神。
瞬間他就明白了津率的意思,她讓他選另一根。
徐一初不認為津率會害他,下意識就要選另一根,手剛移過去卻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津率身後的怪物,那隻怪物猶如一隻惡鬼般死死盯住津率,仿佛要将她咬碎嚼爛,這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于是他的手再次抓住了最開始的那根火柴,可不管他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
是津率死死攥緊不讓他抽走火柴,用力到徐一初清楚看到她手背上的一根根青筋都鼓了起來。
似乎是時間有些久了,這時怪物問道:“為什麼還不選?”
再繼續下去周震可能會發現異常,于是津率隻好松開手,可還是用眼神拼命示意他選另一根。
可随着徐一初再次抓住了最開始的火柴,津率的眉頭鎖緊,她已經暗示的夠明顯了,按理來說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為什麼還要選這根短的火柴!
想到這裡,她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難道是不相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