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是被消毒水味熏醒的。
他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盞慘白的吸頂燈,燈管上趴着幾隻死蒼蠅。
身下是硬邦邦的鐵架床,手腕上纏着約束帶,勒得他血管發脹。
“喲,睡美人醒了?”
一個穿粉色護士服的女人站在床邊,手裡拿着記錄闆,“昨晚鬧騰得挺歡啊,把王醫生的假發都扯掉了。”
林澈試着動了動手指,關節僵硬得像生了鏽,東看看西看看:
“這是哪兒?”
“青山精神病院,你的新家。”
護士在記錄闆上劃拉幾下,“别裝失憶啊204号,這招上周用過了。”
精神病院?204号?林澈下意識摸向脖子,那裡的刺青燙得吓人。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秃頂男人,頭頂油光發亮,果然沒戴假發。
“今天感覺怎麼樣?”
王醫生和藹地問,手裡拿着個老式錄音機,“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林澈盯着錄音機看了兩秒——和他在工廠見到的一模一樣。
他咧嘴一笑: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爹。”
護士“噗嗤”笑出聲,被王醫生瞪了一眼。
老醫生按下錄音機播放鍵,磁帶轉動發出“沙沙”聲:
“看來電擊治療還不夠。今天加個新項目,水療。”
等他們走後,林澈試着掙脫約束帶。
這時枕頭下突然傳來震動聲,他艱難地扭頭,用牙齒叼出一個老式翻蓋手機——正是他在工廠用過的那個。
手機屏幕亮着,顯示一條新消息:【别相信你看到的。午餐時把藥片藏舌頭底下,然後去三樓洗衣房。——神秘人】
“玩無間道呢?”
林澈嘀咕着,把手機塞回枕頭下。
窗外的陽光看起來很真實,樹梢上還有麻雀在跳,但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那些鳥的飛行軌迹太規律了,像被設定好的程序。
午餐時間,一個滿臉雀斑的護工推着餐車進來。
林澈注意到他胸牌上寫着“張小明”,但字迹歪斜得像臨時寫上去的。
餐盤裡的炒飯黃得刺眼,旁邊放着兩片白色藥片。
“新來的,把藥吃了。”
張小明遞來一杯水。
林澈把藥片含在嘴裡,借着喝水動作把藥片壓到舌根下。
護工剛轉身,他就把藥吐進垃圾桶。
藥片接觸塑料袋立刻開始溶解,發出刺鼻的酸味——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麼正經藥物。
下午的“水療”其實就是被綁在椅子上沖冷水。
林澈凍得牙齒打顫,卻注意到牆上有個通風口,螺絲已經松動了。
王醫生在旁邊念着奇怪的台詞:
“你從未去過什麼工廠,那都是你的妄想……”
“醫生,”林澈打斷他,“你領帶沾到咖啡了。”
王醫生低頭看時,林澈迅速用之前藏在鞋底的鑰匙扣劃開了綁帶。
等醫生再擡頭,他已經老老實實坐好,隻是手腕上多了道淺淺的血痕。
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林澈跟着其他病人來到活動室,這裡擺着幾張缺腿的棋牌桌。
角落裡有個老頭在自言自語下象棋,棋子居然是各式各樣的藥片。
“将軍。”老頭用白色藥片吃掉藍色藥片,擡頭沖林澈眨眨眼,“204号,該你走了。”
林澈在老頭對面坐下,發現棋盤旁邊放着張折疊的紙條。
他假裝撿棋子時順走紙條,上面寫着:
【洗衣房第三台機器,密碼204】
“你……”
“我叫莫裡斯。”
老人用綠色藥片堵住他的卒,“在這裡住了三十年。知道為什麼我能活這麼久嗎?”他壓低聲音,“因為我從來不吃他們給的糖。”
活動室突然斷電,黑暗中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林澈趁機溜出去,順着安全通道爬到三樓。
洗衣房裡蒸汽彌漫,十幾台滾筒洗衣機轟隆作響。
他在第三台機器前蹲下,發現投币口被改造成了密碼鎖。
輸入204後,機器“咔哒”彈出一個暗格。
裡面放着把鑰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莫裡斯,穿着研究員制服站在某個實驗室裡。
鑰匙形狀奇特,齒紋像心電圖一樣起伏。
突然,洗衣房的門被推開。林澈迅速把東西塞進口袋,轉身看見張小明站在門口,手裡拿着約束帶。
“不乖的病人要受懲罰哦。”
護工的笑容越來越大,嘴角幾乎咧到耳根。
林澈抄起旁邊的洗衣籃砸過去,趁對方躲閃時沖向通風管道。
護工在後面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但林澈已經鑽進了管道。
這次管道出奇地幹淨,内壁還貼着熒光箭頭,像是有人專門為他指路。
箭頭最終指向一間标着“檔案室”的房間。
林澈撬開通風口跳下去,落地時踩到一摞文件。
檔案室裡堆滿了發黴的文件夾,唯獨最底層的抽屜上了鎖——正好是他剛拿到的那把鑰匙的尺寸。
抽屜裡隻有一本薄薄的日記,扉頁寫着【“莫裡斯實驗日志。”】林澈快速翻閱,發現這是關于某種虛拟現實實驗的記錄。
最後一頁寫着:【他們抹去了現實中所有人記憶中跟邵北相關的信息,沒人記得他,包括他的弟弟——林澈。但記憶就像地下室的老鼠,總會找到縫隙鑽出來。】
看到這裡,林澈愣住了。
又是邵北,這個名字已經出現了幾次了。
“邵北……是誰…我的哥哥?真是瘋了,我哪有哥哥啊……”
林澈合上日記,突然聽見檔案室的門鎖轉動聲。
他環顧四周,發現牆上有個老式消防櫃。
打開櫃門,裡面竟是個隐藏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