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的她還一臉青澀,不似後來的成熟穩重,帶着初為人母的柔和,但溫亭韻還是一臉就認出她了。
她邊哭邊用手抹着淚,道:“哥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嗎?不想嫁,哥哥,你救救我好嗎?我真的好害怕啊。”
即使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什麼,但見她這麼哭着,溫亭韻便感覺揪心。
可惡!到底是誰在逼着她娘嫁人!她娘嫁給别人了,她怎麼辦?
可無論少女怎麼喊,屋裡的人都無動于衷,始終沉默着。
下一刻,少女就被趕過來的婆子丫鬟帶走了,“哎呀,小姐,你就别給老奴添亂了,趕緊走吧。”
少女被趕來的人強行拉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昏暗的院子裡回蕩着,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管她。
溫亭韻當然不能任憑這種事情發生,她向來看不慣他們恃強淩弱的行為,她氣得咬牙,正想上前将她們推開,可不料自己的手卻直直穿過了她們的身體,她竟然碰不到她們!
溫亭韻不敢置信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而她的視線卻穿過手看到了地面,她居然是一個靈魂狀态,除了靈魂,她想不到自己現在處于什麼狀态了。
也因此,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母親被強行拉走,無能為力。
少女的哭聲漸行漸遠,溫亭韻眼前的場景突然開始模糊起來,待場景清晰時,她看到的卻是紅彤彤的房間,房間布置整潔,房裡院外挂滿了紅幡,一看就是誰大喜的日子,溫亭韻神色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圍,目光最後看向了坐在梳妝台前的少女。
她站在她身後,清楚地看見銅鏡裡映出的少女上妝的容顔,她的容貌和溫亭韻有五六分相似,大喜的日子,即使在她臉上敷了粉,也掩蓋不了她的憔悴。
銅鏡裡的少女眼神呆滞空洞,了無生氣,和溫亭韻之前見到的人天差地别。
她要嫁人了,但肯定不是嫁給自己的父親。
她的父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這院子的布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她母親的家人怎麼會把她嫁給一個岌岌無名的平民呢?
這時,一聲吱呀聲響起,屋門被人推開了,是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她衣着不凡,頭戴金钗,明顯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
溫亭韻看不太清她的容貌,她的臉是模糊的,隻見她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布包塞給少女,忍着哽咽聲說:“你快走吧,我和你哥哥商量好了,我帶你去後門,他會安排人過來接你的,你不要嫁。”
然而少女隻是低頭看了眼那布包,就将它推回給她,說:“我不走,我不走了,你們走吧,要是被父親知道,你們都落不了好,你們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我不能連累你們,這是我自己選的。”
送東西的女子沒忍住,哭了起來,說:“可是你明知道昭王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殘暴嗜血,視人命如草芥,他就是個瘋子,你嫁過去會死的!”
少女歎了口氣說:“葉娘,我沒有退路了,放手吧。”
女子喃喃道:“怎麼會呢?怎麼會沒有退路呢?我們就是你的退路啊。”
少女不語,隻是搖了搖頭,道:“你走吧,這是我的命。”
說罷,門外忽然響起一聲高喊:“新郎官來啦!新郎官來啦!”
接着就是一陣鞭炮聲響起,少女擡頭望了眼緊閉的窗戶,大概這就是她的命了吧。
看到少女眼裡的靈動退散,由反抗到屈服,再到認命,望着她被喜婆扶着出門的背影,那股熟悉的窒息和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似要将溫亭韻淹沒,她慌亂又後怕般地沖她的背影喊了起來,“娘親!娘親!你不要走啊!!娘親!”
這裡的人看不見她,聽不到她的聲音,她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娘親,娘親……”
夢中的少女忽然呢喃起來,她似乎在喊着娘親,淚水滑過她的臉龐,浸入被褥裡,她緊蹙着眉,睡夢裡極為不安,卻閉着眼遲遲醒不過來。
這時,一隻五指修長的手伸出一指去擦拭她眼角的淚,她的淚是熱的,比他身上的溫度還要燙,謝橋心裡覺得奇異,用拇指去揉沾了她的淚的肌膚,他照舊每晚來到她的床邊看着她入睡,看着她做噩夢,聽着她輕聲呢喃,她對她母親的執念很深,這是她永遠化不開的心結。
謝橋低眸看着她,眼底斂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色,下一刻,他的廣袖就被床上的女子抓住了,她輕聲哭着呢喃着說:“娘親,我好冷……”
“娘親,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溫亭韻把他的衣袖拽得越來越緊了,謝橋靜靜地望着她的一舉一動,任由她緊拽着他的衣袖不放,床榻上的少女蜷縮着身體,試圖汲取一點點的暖意去溫暖自己,她喃喃道:“好冷……”
“冷?”謝橋輕聲說,他神色不變,随即俯下身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他的手臂隔着被子将少女抱在懷裡,鼻尖貼着她的發絲,眼眸慢慢閉起,貪戀地享受着來自少女身上的氣息,過高的身量令少女在他懷裡顯得小小的一隻,過寬的衣擺沿着床榻邊沿鋪展而下,垂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