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謝橋不動聲色地接過信,說:“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拿過信,謝橋修長皙白的十指緩慢地将信從信封裡拿出展開,信上的内容無意外又是拜托崔之行照顧店鋪之類的,溫亭韻最近因卿竹院的事很少出府,是以經常寫信給崔之行,隻不過她寫的每一封信都沒有落到崔之行,而是被謝橋一封一封不厭其煩地燒掉了。
将信的内容看完,謝橋不緊不慢地把信置于燭台上點燃,紙遇火苗瞬燃,頃刻間化為灰燼,他唇邊彎起一抹輕笑,打擾我們培養感情的事怎麼能出現呢?
她的店鋪他自會照顧,畢竟他們是兄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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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亭韻自那夜被噩夢吓到,就頭暈病了一陣,體質虛弱,常常提不起力氣,食欲不振,自打在竹軒住了幾天後,噩夢不做了,身體也漸漸轉好了,她打算再多養幾天就出府,正好她也想問問崔之行,為什麼她寫了那麼多封信給他,卻沒給她回個一次信。
按理說,崔之行他不是那樣的人,畢竟他一向是有信必回,除非他是出什麼事了。
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因此,溫亭韻也隐隐忍不住開始擔憂,侍女把早膳端進來放到桌子上,對正在神遊的她說:“小姐,這是今天要吃的藥膳。”
溫亭韻掃了一眼那些被擺在桌上的藥膳,藥膳做的精緻可人,此時正外冒着熱騰騰的霧氣,對剛起床還沒吃過飯的人來說誘惑極大,溫亭韻頓時胃口大開,這藥膳是白觀瑜吩咐廚房的人每天按時做給她的,白觀瑜知道她被吓到生病時,很是心疼了一番,除卻給她做藥膳外,還讓她和謝橋每天去聽她念經,也不知這是她從哪裡聽來的療法。
說是溫亭韻經常做噩夢是因為她魂太輕了,容易被惡鬼勾去,所以要連續一個月念經吃齋鎮一下她的魂,去一下她身上的晦氣,為了表誠意,她還讓謝橋也跟着一起念經,要不說關心則亂呢,她兒子可是個正兒八經的道士,讓他去念佛經,怎麼想都覺得怪異。
侍女邊給她布菜邊說道:“小姐,夫人已經在佛堂等候着了,快些用完早膳過去吧。”
“嗯。”溫亭韻點了點頭,她和白觀瑜平時都是差不多同一時間起身的,隻是因為她的事,白觀瑜每日就早起了些,而她卻越睡越久了,大有要把這些天沒睡好的時候給補回來。
也因此,她去佛堂常常遲到,但白觀瑜并沒有要怪她的意思,越是這樣,溫亭韻就越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每次去佛堂,她都會讓侍女提醒一下她,讓她快點。
藥膳做的很是美味,溫亭韻很快就吃完了,她和尋春一同走向後院佛堂,她邊走邊問尋春說:“今天也還是一個時辰嗎?”
尋春回她:“是的,小姐。”
“哦。”溫亭韻語氣不明地回。
她來到佛堂時,恰巧遇到了剛過來的謝橋,他一向是很準時的,隻是今日不知為何和她同一時間來,溫亭韻有些好奇,話到嘴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麼現在才來?”
本是無心的一句問話,但從她嘴裡出來卻帶了幾分質問的語氣,且話已說出口,後悔也來不及了。
溫亭韻忙解釋試圖補救這次的問話,她說:“呃……我是說,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說完,她不等謝橋回話就快步走進了佛堂,佛堂裡,白觀瑜已經跪在佛像前撚珠念經了,佛堂是最近新建的,佛像也是最近才請入的謝府,這裡的一切都是新的。
溫亭韻來到白觀瑜身後放着的兩個蒲團上跪下,學着白觀瑜的樣子專注地聽着她念經,謝橋走進佛堂裡在她身邊跪下,手裡拿着和白觀瑜相同的佛珠在轉,隻是神情冷淡,口不言語。
溫亭韻不禁側頭看了他一眼,剛看沒幾下,就對上了謝橋側眸望向她的視線,他幽深清淡的墨眸似含着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濃深而烈,灼得溫亭韻心上一驚,随即慌忙地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他。
白觀瑜緩而有節奏的聲音萦繞在耳邊,溫亭韻倍感無聊,她和她母親一樣向來不信神佛,是以,她沒有專心多久便開始犯困了。
她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腦袋一點一點的,而謝橋跪在她身邊,神情始終如一。
好不容易撐到念經結束,溫亭韻松了一口氣,結果剛一站起身,腳底就傳來一陣刺痛,接着膝蓋一彎,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地上撲去,“小姐!”
尋春急促的喊聲在她耳邊響起,下一刻,一隻長而有力的臂膀就伸過來一把撈住了她的腰,将她摟進懷中。
溫亭韻趴在謝橋懷裡驚慌未定,她長舒一口氣後,想從他懷裡推出來,卻被他摟得緊緊的,動彈不得,白觀瑜聞聲忙轉過身去察看溫亭韻,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對她說:“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摔着了怎麼辦?”
溫亭韻僵着臉扯出一道笑容,說:“沒事,姑母,我就是腳麻了。”
跪那麼久,不麻才怪。
這時,謝橋出聲說道:“母親,既如此,我便先送妹妹回去了。”
白觀瑜點了點頭,說:“好。”
“等一下!”話落,溫亭韻着急地喊道,謝橋似不解般低頭看她,說:“嗯?妹妹,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白觀瑜也疑惑地看着她,問:“對啊,亭韻,你有什麼問題嗎?”
溫亭韻擡頭瞪了謝橋一眼,他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我自己可以走,就不勞煩我的好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