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之接着問,“什麼事?”
“陶府二老爺來了,還帶來一名女子,隻說請二夫人過去,當庭對峙。”
一名女子,對峙——!
難不成……
端着補藥走到屋門口的陳婆子腳步頓在那裡,整個人似是被硬生生定在那裡,她好似感覺到自己的使命,就要結束了。
燕逸之看看生産後尚有些羸弱的妻子,又看看襁褓中的孩童,果斷回道,“二夫人不必去了,我替她去。”
鄭嬷嬷雖然得了大奶奶田氏的命令過來請二夫人過去,但畢竟是仆,二爺非要自己去,鄭嬷嬷也沒什麼辦法,好在二爺自己會親自到大奶奶面前解釋,話帶到,貌似也沒她什麼事了。
廳堂裡,燕府上下的人幾乎都到了。
大夫人跪坐在廳堂中央,幾乎是泣不成聲地哀鳴,
“公爹、婆母,你們可要為大郎做主啊,他無辜枉死,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生啊!”
大奶奶田氏使勁揉着額間,隻命人将她攙扶起來,府上前前後後那麼多喜事,新添了三個男丁,是如何破天荒的大喜事,怎麼就在成婚這樣的大喜日子裡,偏偏死了人,還是孫輩的男丁。
血脈相連,損失男丁的雙重打擊,令大奶奶田氏此時隻覺頭皮突突直跳,胸口就像有什麼堵在那裡,悶得就要喘不動氣。
大夫人見燕逸之進來,轉身撲到他腳下,“二弟,二弟,大郎被大理寺帶走了,你快說句話,讓他們把大郎送回來吧。”
燕逸之紅唇抿直,嗓音平靜,隻剩公事公辦,“待查明兇手,自會讓家屬去收屍。”
大夫人怎麼肯願,拽住燕逸之不松手,“大郎可是你的侄兒,你當時就在那裡,竟然讓兇手桃之夭夭,你還我大郎,你還我大郎。”
女兒出嫁、兒子暴斃,任哪個母親,也受不了一次性失去兩個孩子的痛苦。
此時,坐在這個屋子裡的,因為燕玖的死訊,最受不了的是大老爺。看着燕逸之,大老爺分外頭疼,之前因為他為官家獻策殿試,燕府得罪了晉王,是個執拗不通人情的性子。
好不容易燕玖想了這樣一個法子,用聯姻破了天子門生,燕玖眼看要得到晉王賞識,卻在這個時候遇刺。
說是官家或者中書令派人幹的,他都信。
這麼微妙的時刻……
“好了。大理寺辦案,别再糾纏了。”大老爺發了話,大夫人縱然是再委屈,也隻能受着。
秦南枝此時走過來扶起大夫人,她雙眼通紅布滿血絲,但眸眼裡并沒有絲毫傷心,甚至,隐在帕子下的唇角都是微微上揚的。今日,無論如何她都是哭不出來的,隻能用帕子蘸了辣椒油,抹在眼角擠出幾滴眼淚出來。
大老爺燕忠征才轉眼問道,“親家這次來所為何事?”
陶老爺沒來,他沒事不可随意離開知州之位,跑來京城,這次來的是陶府二老爺。
“今日來,是特意向燕府告罪。”
大老爺道,“親家何出此言,兒媳婦剛剛誕下麟兒,我們還沒感謝陶府。說到此事,還要感謝陶府的得子秘方。”
“秘方?什麼秘方?”陶府二老爺滿臉疑惑,“我從沒聽說過府上有這樣的秘方。”
大老爺皺眉,感覺哪裡不對,“兒媳婦母家的秘方,陶府不知道,也屬于正常。”
陶府二老爺沒有即刻否認,隻是臉色有些難看。
他拱手道,“大老爺,這位是陶府嫡女陶婉婉,今日陶某攜她前來,就是想表明陶府與燕府聯姻的誠意。陶夭夭不是燕府之女一事,希望燕府不要怪罪。”
“這是你們府上的事,上次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了。”大奶奶現在心情極差,不想再把此事拿出來說一番。
陶府二老爺站起身拱手,“上次,其實陶府說了謊,陶夭夭并非陶府女子,嚴格算起來,隻算是陶氏另外一支的娘子。”
大老爺燕忠征目色陰沉,看向燕逸之,“老二,你自己的夫人,你自己處理。”
是不是陶府之女已經不重要了。
陶府二老爺有些急切,“燕二爺,我帶來了我陶府嫡女,先前之事都是我們府上不對,現在陶夭夭也生完了孩子,如果燕二爺不棄,我們帶回陶夭夭,嫡女留在府上,繼續做您的夫人。”
他們以為,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坐在對面的燕逸之,視線一直淡淡的,好似剛才關于陶府女子的一切都隻是與他無關的局外事,直到大老爺詢問他,燕逸之才緩緩道,
“陶府前後兩次所說前後矛盾,這次不請自來,說出這些話意欲何為!”
陶府二老爺臉上微有些詫異,愣在原地半響,張張口,正要說話,又聽見燕逸之道,
“不過是,先前議親,聽到了一些傳言,不願自家姑娘冒險,便抓了個旁支的來充數,還編出了那些身世,如今見夭夭誕下麟兒,自知謠言是子虛烏有的事,又巴巴趕來,換女認親。”
“燕二爺誤會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陶府二老爺總感覺哪裡出了問題,隻覺得燕二爺和燕府并非如來人所說,要怪罪陶府偷龍轉鳳之事,加快了解釋的進度,“我們也不想來這一趟,隻是貴府到我府之人說,親家因我們一而再再而三隐瞞陶夭夭身世,欲要休妻,我們這才……”
“你說什麼!”燕逸之目色也冷下來,掃了眼父親母親,大老爺和大奶奶也一臉茫然,問陶二老爺,“何人去說的?”
“是貴府大郎……”陶二老爺知道此事說出這個名字不大合适,但事實就是如此。
“好一出死無對證。”屋内某個角落,一聲輕笑溢出嘴角,燕綏把玩着手裡的扳指,饒有興緻。
陶二老爺不知所措站在那裡,現在這話,确實極難讓人信服。
一直坐在圈椅裡的陶婉婉,此時是最焦灼的。在知州府,她可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如果不是燕逸之那些謠言被破了,還是這樣一個高門第,她才不會眼巴巴這樣跑來,
跑來便跑來了,再這樣回去,當真晦氣。
念及此,她豁然站起身,習慣性說出了不管不顧的話,
“她是荊湖南路指揮使陶章運獨女,陶章運可是犯了抄家滅門之罪,你們這是包庇罪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