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從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在家也是被父母捧着長大的小公主。

上了大學以後秦意多半時間都自食其力，對事對人都認真盡責，尤其是對待這份實習工作，算的上是兢兢業業了。平時哪怕是最瑣碎的接機送站，她也總是提前半小時到，帶團時遇到挑剔的遊客，她也永遠笑臉相迎，就連整理行程單這種小事，她都會反複核對三遍。

可現在呢？那些熬夜做的攻略、那些跑前跑後的辛苦、那些真心實意的服務，全都被一篇颠倒黑白的文章抹殺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謾罵像潮水一樣湧來，甚至有人開始攻擊她的母校，說京大培養出來的都是這種貨色。

網上的輿論一下子擊垮了她平日的熱情和滿腔熱血。

李随坐在她對面，将勺子輕輕放進粥碗裡，推到她面前。他剛想開口安慰，卻見秦意突然“啪”地一拍桌子，震得碗裡的粥都晃了晃。

“吃飯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吃飽幹事心不慌！”她氣勢洶洶地宣布，活像隻炸毛的小貓。

李随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聲。這太秦意了，明明前一秒還委屈得眼眶發紅，下一秒就能自己給自己打氣。這種神奇的自我調節能力，他見過太多次。

見李随笑了，秦意也繃不住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

“又把自己哄好了？”李随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秦意接過紙巾，在手裡揉成一團又展開：“也不算...”她聲音悶悶的，“輔導員讓我下午去趟辦公室，旅行社那邊也暫停了我的工作，”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深吸一口氣，“但這事我本來就沒做錯！景區拉了警戒線，我也反複提醒過...”

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含在嘴裡。李随看着她強裝堅強的樣子，心裡某處突然軟得一塌糊塗。

“先吃飯。”李随把剝好的水煮蛋放進她碗裡，“吃完我陪你去學校。”

她聽見了，是陪，不是送。

秦意戳了戳碗裡的飯，突然擡頭：“李随...”

“嗯？”

“謝謝你。”這三個字說得很輕，但很認真。

收拾妥當的秦意到學校先去了趟院辦，輔導員向她了解了事情發生的始末。

大學三年，秦意一直是優秀學生，多次獲得獎學金，在老師眼裡也算個熟面孔。

這次的事在網上反響比較大，學校也是按照正常流程了解詢問，對事情有大緻的把握以後，院長和藹的拍拍秦意的肩膀：“孩子，不實的輿論就像這盆植物上的枯葉，”院長剪下一片發黃的葉子，“看似聲勢浩大，實則毫無生命力。”

他放下剪刀，看着秦意，“學校相信每一位學生的品行，特别是像你這樣優秀的孩子。但是，要平息這場風波，最終還是得靠你自己，明白嗎？”

秦意有些感激的點點頭，來之前本來以為自己至少要被三令五申的教育批評指責一頓，畢竟這幾年她看過太多被網暴人肉後，被學校、公司推出來平息事端，沒有好結果的實例了。

踏進寝室的秦意立馬被三朵金花包圍上來，大家鬧不清具體情況，起初在她面前說話小心翼翼，生怕觸到雷區。

等聽她講完經過，一個二個的義憤填膺。

“我靠！這也太不要臉了吧？”蘇麗娜氣得直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化妝品叮當作響，“他們怎麼敢這麼颠倒黑白？”

顧知知氣急敗壞的翻開手機：“你看看這些評論，一個個說得跟親眼所見似的。”她劃拉着屏幕，“最可笑的是這條，說什麼'這個導遊一看就是三無産品'，他了解嗎就在這放屁？”

楊萌小聲問：“意意，那你打算怎麼回應啊？我看那篇文章轉發量都快破十萬了...”

秦意整個人陷在椅子裡，長歎一聲：“我肯定是水逆了...”她哀嚎着把臉埋進抱枕，聲音悶悶的，“最近諸事不順啊。”

見她還能開玩笑，室友們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顧知知揉了揉她的腦袋，蘇麗娜往她桌上放了包薯片，大家各自忙起了手頭的事。

她點開微信，置頂聊天裡上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小時前：【到醫院了，有個急診手術】。

【你忙完了嗎？】她猶豫了一下，又補了個小貓探頭表情包。

之前兩個人開車還沒到京大門口，李随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做醫生的就是這樣，盡管在休息時間，負責的病人但凡有什麼意外情況，都要24小時待命，随喊随到。

等了半天也沒收到回複，秦意看了眼時間，決定先去旅行社找師傅陳紅當面聊聊。随手抓起一件外套，跟室友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易途旅行社大樓旁的咖啡廳裡，陳紅已經等在那裡。見秦意推門進來，她立刻站起身招手：“這邊！”

“師傅。”

“精神還好嗎？給你點了一個小蛋糕，吃點甜的。”

陳紅挺喜歡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做事認真不矯情，這次的事情隻能說運氣太差。

“社裡剛在網上發布聲明了，這次意外咱們不是主責，按理說不需要負責賠付，但是出于人道主義，我們送了些撫恤金。”陳紅頓了頓，“老人家還算比較通情達理，主要是他那個兒子，年輕人，歪腦筋比較多，找了個營銷号颠倒是非想找我們多要點錢。”

秦意點點頭，用小勺戳着蛋糕，奶油塌陷下去一個小坑。

陳紅喝了一口咖啡又說：“社裡暫停你的工作是保護你，你别多想。就可惜老人摔倒的周圍是監控盲區，不然我們早就直接甩視頻證據了。”

秦意擡頭，“那我能自己發聲嗎？”

陳紅看着她堅定的眼神，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