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趕緊下了車。

往學校走的路上，她拿出手機看見李随給她發微信，問她到學校沒有。

剛想回複，又跳出幾條403寝室群的消息：

顧知知：[@秦意啥時候回來，幫我包薯片。]

蘇麗娜：[我也要我也要！快回來追劇，有個巨上頭的小甜劇。]

秦意回複：[OK。]

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第一時間分享給室友，又打開微信編輯：[剛剛李晨跟我表白了，真是尴尬至極！不過我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以後不太敢接受他的幫助了。]

秦意點擊發送後，很久沒收到回複，按理說不應該啊，群裡剛還熱火朝天。

她又拿起手機一看，竟然發錯了，把這條微信發給了置頂框中的李随。

内心短暫的錯愕，巨大的驚慌從心底升起，奈何已經過了時限，想撤回也撤回不了。

又過了五分鐘，對面還是沒有回複。

直到秦意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機屏幕在她手裡亮了又暗，那個置頂的對話框始終靜悄悄的。

室友知道她錯發的信息後，跟她說這反而是個好事情，自從上次兩個人談開後，一直保持着不冷不淡友情以上的相處關系，秦意時常想進一步，卻又不知如何下手。

而李随呢，總感覺他猶猶豫豫顧慮太多。

這倆人之間差點契機，這個發錯的微信正好可以試探一下他。

“要我說，這就是個突破口。”顧知知啪地合上面霜蓋子，“他要是真對你有意思，看到這條消息肯定坐不住。”

久久不見回複，十一點半，秦意第N次點亮手機，對話框依舊停留在她發錯的那條消息上。

秦意忍不住想，難道病人有情況？都這麼晚了，還沒忙完？該不會故意裝看不見吧！

京醫今晚确實亂成一團，每個人忙到腳不沾地。

晚上九點二十，長溝大橋發生了連環車禍，京醫急診室所有醫護全體出動，住院部的值班醫生除了留下值守的幾個，其餘人都去一線支援了。

霍主任年紀較大，自然被留下值守，直到淩晨三點，李随手裡最後一位重傷患者被送進ICU，他才得以喘息。

他拿起手機看見秦意發來的那條微信，第一反應就是她應該是發錯了人，緊接着一股焦躁的感覺湧上全身，那種揪心的滋味讓他頭皮發麻坐立難安。

他鎖上手機，又打開，又鎖上，如此反複。

半睡半醒的霍啟明把他的動作直收眼底，起身打了個哈氣，坐到他身邊：“這麼晚了一直看手機，怎麼，和上次那姑娘鬧别扭了？”

腦袋暈暈脹脹的李随遲疑了幾秒，反應過來霍主任說的是秦意，他擺擺手：“沒有。”

“年紀輕輕怎麼瞻前顧後的？”霍主任一句話把他給說愣住了。

霍啟明眉頭一挑，身子往他那邊傾了傾：“你說你不考慮個人問題，你們年輕人總說對談戀愛沒興趣，我倒是覺得，你啊，是太焦慮膽子太小了。”

李随有些錯愕的看着他。

“我說的對不對？你進科室幾年了？我也算是看着你成長起來的，你進醫院實習的時候是你姥姥姥爺去世那年吧，我記得那段時間你一句話也不多說，天天泡在辦公室，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來什麼，其實你這孩子，心裡放不下。”

那段時間确實是李随的至暗時光，從小父母離異，各自組建新家庭，他像個多餘的存在被丢給年邁的外公外婆，好不容易在老人膝下感受到些許溫暖，卻又接連失去他們。比起孤獨，他常常覺得焦慮，找不到生活的意義，更排斥感情的付出。

他害怕陷入無結果的未知關系，卻忘了如果連過程都不去經曆不去體驗，那結果再好又有什麼意義？

“大道理我也不多說，但我聽洋洋老念叨那個姐姐特别好。你啊，多看看周圍人，多瞧瞧當下身邊擁有的這些，别讓自己以後後悔。人這一輩子啊，最怕的不是結果不好，而是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老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手術室裡敢跟死神搶人，怎麼到了感情上，反倒畏首畏尾了？”

第二天起床的秦意看到一如既往平靜的聊天框，自己的微信石沉大海，氣不打一處來，但她暫時沒時間和李随計較，馬不停蹄的飛回S市忙活表姐的婚禮、當伴娘去了。

表姐劉媛媛結婚，身邊的好朋友大都是已婚，她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适的伴娘，這才把主意打到自家表妹身上。

秦意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小時候父母工作忙，寒暑假都是表姐帶着她玩。記得有次她把大姨最愛的花瓶打碎了，表姐二話不說替她頂了鍋，倆人的革命友情也算是堅不可摧。

而此時的李随，正一個人蜷縮在華翠苑的床上，額頭上貼着退熱貼，整個人昏昏沉沉。

今早下了夜班開車回華翠苑，也許是早晨開了會兒車窗吸了兩口涼氣，又或許是連軸轉的手術耗盡了體力，他回家補覺醒來後發現自己渾身不舒服。頭重腳輕，四肢酸痛，本以為是在急診熬夜做了幾台手術的後遺症，直到感覺身體越來越燙，一測體溫，竟然發燒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從藥箱裡翻出退燒藥，囫囵吞下後又蜷回被窩。腦袋昏沉得厲害，卻怎麼也睡不着，索性摸出枕邊的手機，打開微信，看見朋友圈有個紅點，點進去第一條就是秦意的朋友圈。

早上八點五十分發的動态，圖片是從機艙舷窗拍的雲海，沒有配文。退出朋友圈，又去看了看自己沒有回複的那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