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灰蒙蒙,陰雨連綿,雨水噼裡啪啦砸在山壁上,撞鐘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剛過午時,山洞外雷聲轟鳴,耀眼的電光劃破烏雲濃布。
借着這光,岑時時看清面前人的樣子。
他一身白衣沾染鮮血,雙手被束縛在背後,金色的咒符光圈緊緊環繞在的手腕,鮮血從雙腕間滴落,和岩洞頂上的水一般,一滴滴掉落在地面,砸出小聲,岩洞更顯空曠。
她用手捂住鼻子,忍着血腥味。
滑膩的青苔踩在腳下,他突然出聲,吓得她差點一個打滑把手中握着的刀摔出去。
“姑娘,你快逃,給你的咒符,可支撐你活着走出這裡……”
他的發絲如墨鋪散在地上,閉着眼,眉頭緊鎖,鼻梁高挺,配上雌雄莫辨的精緻五官,高潔如月,自帶一股不可接近的仙氣。
岑時時蹲下,盯着他鎖骨處的淡青色的蓮花。
蓮花是男主角雁嶼特有的圖騰,怎麼會出現在反派身上?
她記得反派的圖騰是一隻黑鷹。
岑時時扭頭換了個方向看。
多一點抽象思考,再散發一下思維,給自己來回洗腦幾遍,帶着幾米厚的濾鏡去看,也是可以和黑鷹有那麼一點的關系的。
行,就是你了。
她閉上眼,冰涼的指尖觸碰上他鎖骨處的蓮花,他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僵硬着往側邊一縮,她的指尖立馬跟了上去,緊緊貼着蓮花。
她試圖進入他的神識,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面色痛苦地問,“你要做什麼?”
她是心魔,要進入他的神識。
他還沒等到回答,就已墜入深深的昏迷當中。
電閃雷鳴聲退去,聲音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風拂過水面泛起漣漪之聲。
岑時時不想睜眼,去面對無間地獄般的場景。
她當心魔有一段日子了,過得實在算不上好。
首先,這個族群喜好就獵奇,味覺有問題,專挑腐朽潰爛的靈魂神識吃。
有時候十天半個月碰不到一個心術不正的修仙道人,他們還會主動勾引人家的欲念,養成食物。
她跟着同門師兄見識過整套仙人跳流程。
她師兄,一個英俊潇灑的心魔少年郎,跟蹤一個抛夫棄子修仙之人好多天,那人警惕性高的很,防身咒符從不離身,逼得他師兄換了女裝,墊了饅頭,香肩半露在茶館和他談星星看月亮,撩了整整三天,終于在第三天晚上一口吃掉他的神識,功力大漲。
師兄很疼惜她,特意留了寶貴的一口,一口下去少打坐半年。
“味道很好,你試試,和吃香芳齋的肉包子一樣,軟軟的,香香的。”
岑時時動心了,但她裝過杭州小籠包、椰香奶黃包、皮薄餡大灌湯包的胃是高級胃,無法向平凡庸俗的食材屈膝。
師兄被她拒絕後很傷心,“小時時,你知道隔壁的心魔三姐妹,怎麼變成兩姐妹的嗎?”
她搖頭。
師兄從胸口掏出沒用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挑食,打不過人家,被神識反吞死了。”
肉包子的汁溢出,滴在師兄的手上,被他嫌惡地摔開,一掌甩開撞樹上,被外力砸得幹癟如同鐵塊。
岑時時緊張地吞咽口水。
師兄擦擦手說,“她死的時候可慘了,變得就和煎餅果子一樣。”
他輕描淡寫地問:“小時時,你不想變成煎餅果子吧?”
岑時時聽了師兄的關心,感動落淚地發了誓,一定好好吃飯,絕不做煎餅果子。
但她仍然倔強地餓到了今天。
為了不成為心魔族群裡第一個餓死的心魔。
她隻希望,大反派邪念夠足,營養均衡,一頓能讓她好幾個月不用吃下一頓。
岑時時深呼吸,邪念越深的人,神識之地越恐怖驚悚。
她緩緩睜開眼,有點懵。
不能瞎節食,會餓出幻覺。
入眼滿池子的清蓮,被夏日的風光照着,一朵接着一朵飽滿而燦爛地盛開,四面八方都洋溢着柔和的暖意。
幾隻蜻蜓撲扇着薄翅,輕盈地穿梭在蓮葉之間,一隻蜻蜓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突然在空中消失了。
岑時時又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一個了不得的事實。
隻要出現飛行頻率節奏和其他蜻蜓不符合的目标,當即銷毀,重新放新的出來。
看來大反派還是個強迫症。
她被大師兄逼着見過不少神識,從沒見過這麼幹淨漂亮的。
他好會啊。
岑時時的胃咕噜噜地叫。
一口下去,必然滿口清香,可以再泡一杯龍井,享受片刻光陰,這才是高端食材啊!
她師兄還騙她,說不存在這樣的人間仙境!
岑時時覺得吃掉這裡,違背她做人的原則也無所謂了,正要下口,卻發現這裡無處下口。
大反派黑化前都是這麼純潔如白紙?
她又試了好幾次,這裡沒有任何可供她吸食的邪念。她實在餓慌了,退出神識,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