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從藤上長出來的時候,恐怕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撞臉池子裡的蓮花。
在雁嶼的精細的刀法下,一朵朵黃瓜做的蓮花乖乖地擺列成一排。
她本以為看完雁嶼秀刀工,刀就該差不多回到她手上,由她來進行下一個緊張的步驟。
雁嶼垂眸專注,修長漂亮的手指和銀質鋒利的刀按在一起,手中的動作不停,有幾分養顔。
岑時時耐心地等了等。
小蓮花池塘有了雛形。
她錘錘肩膀,又耐心地等了等。
池塘的規模逐漸擴大,黃瓜種族岌岌可危,即将全員被迫改屬性。
岑時時伸手攔住雁嶼。
雁嶼收了手,小蓮花池終于不再擴張。
他将她的餐食安排妥當後,坐在她的對面,端起那碗已經變成涼面地陽春面。
岑時時看一眼自己盤裡的刀工一百零八秀,盛夏時節,長得正旺盛,生命力頑強,堪比達官貴人大宅子的微縮版蓮花池。
再看一眼對面人碗裡的黑心陽春面。
她伸出手攔下他,“禮尚往來,你等等。”
岑時時站起來,俯身将他涼透的陽春面端起,重新回到竈台邊,背對着雁嶼開始忙碌。
他這麼好,給她雕花,她還想着一刀下去一命歸西。
岑時時連聲搖頭,鎮定自若地掏出絕命五毒散。
她又點了好幾個火符加熱,讓這碗平平無奇的陽春面,變成平平無奇的熱乎陽春面。
很快陽春面就熱好了,碗壁燙手,她笨拙地使用着懸浮咒符,好半天才從竈台上挪至小桌上。
上面還撒有蔥花,雖然不比小蓮花池來的豐富,但誠意到位了嘛。
雁嶼看着蔥花旁的金色粉末,問她這是什麼,挺好看的。
岑時時随口答句香料,眼神不自覺飄到角落裡的小瓶罐。
雁嶼微微颔首,拿起筷子準備吃,動作不帶一絲猶豫。
果斷地就好像在洞穴裡初見他時,一襲白衣倒地,識海被她侵入,也說無所謂,将死之人,何必在意這麼多。
她心底突然一陣煩躁,捏了個懸浮咒,陽春面連面帶碗,顫顫巍巍地從桌面飄起,一路晃晃悠悠至竈台,踉踉跄跄跌落,勉強沒将湯水翻出。
且不說系統會怎麼對她,光藍蔚的哭天搶地她就腦殼疼。
雁嶼一臉平靜地看着她的所作所為,什麼也沒問。
少女輕飄飄地丢了句“加熱了不天然了,下次再給你做好吃的”,随手拿起小刀和土豆開始學着他的樣子,找準角度,歪着頭一刀刀刻。
雁嶼畢竟是主角,說不定他能壓抑住黑化本能,那也不是不能走回原劇本。
他的狹義心腸,更或許将在亂世裡救下許多人。
一個土豆咕噜噜滾下砧闆,在她手裡一點都不聽話。
岑時時:“你平常是不是經常切切菜來修生養性啊。”
雁嶼忽地又想起被囚禁在審判天壇上的女子,她的身影和正在切菜的岑時時重疊起來。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樣的畫面。
沒聽見雁嶼的回答,岑時時就當他默認了,感歎這人幹活真利索啊,尤其在在削土豆泥這件事上頗具天賦。
雁嶼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岑時時看起來像是知道很多事,很多他忘記的事,或許和他腦海裡反複出現的畫面相關。
他知道自己花了很大精力,才壓制心底想要燒死那名男弟子的欲望。他或許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死不足惜吧。
陪她演荒誕的道侶關系,又演拙劣的鴻門宴,他早不抱活下去的希望。倒是沒料到,她最終未下手。
少女神色平靜,手握小刀,每一刀都帶着狠勁,很快就将胡蘿蔔給削得坑坑窪窪。
少女并不氣餒,她又從一旁拿起個頭更大的胡蘿蔔,小刀在她手裡靈活地轉動,沒一會,胡蘿蔔變得面目全非。
雁嶼:……
應該不是看上他的刀工,殺了可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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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鳥都還沒叫,岑時時就已經起來了。
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山中起薄霧,朦朦胧胧一切都不真切。
晨光籠罩大地,光芒格外親近人,身心再舒暢不過。
萬事萬物都很美好,除了岑時時。
作為宗門裡第一不受待見的人,她一直循規蹈矩。
能不去早課就不去,能不去晚課就不去,能不去修煉就不去,能多遠離大衆就多遠離。一直以來都過着和平而安穩的日子。
而這一切的美好,在雁嶼一戰成名後,消失殆盡。
前往練法天壇的路上,雁嶼走在她身旁,嘴角帶笑。
和一臉起床氣的她不一樣,看起來神清氣爽。
這位大哥,從入夜開始就在打坐吸取天地靈氣練功,天亮時還一臉依依不舍昨日月光。
得知他們要去修煉早課,一臉難掩的喜悅。
看得藍蔚驚呼不理解。
怎麼有人會這麼喜歡修煉?不累的?
是,作為學渣的她也不理解。
岑時時連連點頭。
清晨,練法天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