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下意識地幹嘔一聲,便聽到旁邊又傳來一陣砰的沉重之聲,有人悶哼出聲。
是江泠風!
翠兒趕忙掉頭,便看見江泠風雙目緊閉,頭冒冷汗,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她急急地走過去,蹲下身伸出手,輕輕地扶住了江泠風的肩膀,誰料下一刻便感受到了手心傳來一股潮濕溫熱之感。她心中暗感不妙,低眸一看,果然如她所料,有汩汩的血液不斷地從江泠風的左肩流了下來。
她頓時一慌,更覺得手下的身體變得有些冰涼,強行壓抑着自己的不安,顫着手指想去探江泠風的鼻息,下一刻就看見江泠風睜開了眼,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即便傷重,即便力有不逮,她的表情依舊冷靜沉着,眼神依舊明亮,似乎從未有過絕望之時。
看着這雙眼睛,翠兒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緒竟被慢慢撫平。
她已然忘卻前一刻自己慷慨赴死的決定,看到江泠風的模樣,她也生出了想抗争的心情。她很快便冷靜下來,立刻伸手扯下了自己的衣袖:“我給你包紮傷口。”
江泠風卻不領情,失血讓她意識有些模糊,又勉力自己調動靈力,她無法再維持和善的态度:“你怎麼還在這裡?”
翠兒不解,隻用鼻音發出了一聲疑問。
不過她沒計較,反而擔憂地看着江泠風的傷勢:“你要不要緊。”她手下不停,撕下的布料細緻地包裹住江泠風的左肩,又突然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你還挺厲害的,你看,它們都不敢再過來了。”
江泠風聽見誇贊卻無動于衷,眉眼皆是冷漠。
短短幾回交鋒,江泠風便看出這隻妖物還未完全成妖,也未練就刀槍不入的妖身,依舊是脆弱的凡人之軀,自然無法抵禦雷電之術。江泠風靈力耗盡,隻能兵行險招,拿自己作餌,引誘妖物靠近,趁機傷了它。
現在看似妖物不敢貿然靠近,但恐怕再過片刻,妖物會察覺她其實外強中幹,再次發起淩厲攻擊,那時候她便沒有出奇制勝的手段了。
江泠風喘了一口氣,眼下似乎也不能寄希望于這個翠兒,她擡手撐地想支起身子站起來,卻又差點倒下,好在被翠兒及時抱住,小聲呵斥:“你還想做什麼?好好休息不成麼?”
丹田處實在刺痛不已,江泠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别無他法,隻能用眼神示意翠兒掏出她腰間的一個小小錦囊。
還好翠兒似乎極其擅長察言觀色,江泠風隻一個眼神,翠兒便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循着指示,取出了江泠風挂在腰間的一個精緻錦囊。
她一打開,好幾顆澄澈雪白藥丸散發着清香圓溜溜地順着手心滾落出來,周身萦繞着一股濃厚的靈力。
即便連翠兒都能看出這顆靈藥非同一般:“你要吃嗎?”
江泠風不發一言,隻神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顆藥丸,心中微歎。
這是崔盞盈臨行前交付給她的回複靈藥,十分大方,卻又再三告誡她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動用,隻因藥效太過強勁,又因她尚未休養好,怕長此以往,會影響她日後恢複修為。
沒料到這麼快就用上了,往後之路怕是更難走了。
但即便如此,江泠風卻不動聲色,隻微微颔首,張開嘴,就着翠兒的手直接幹咽了下去。
藥丸化開隻不過片刻,靈力就猶如活泉徑直湧動上來,果然如崔盞盈所言,江泠風此刻隻覺得像是被強行注入了一股極為雄厚的靈力,靈識似乎要在下一刻爆裂開來。
她忍住刺痛,伸手往劍鞘上渡過去一抹靈力。
劍鞘又閃爍起瑩然一陣光亮。
江泠風正要起身執劍,被翠兒急急攔住:“你要作甚!”她一眼便看出江泠風在勉強自己,下意識就想攔住她。
“砸出口。”
言簡意赅,沒料到翠兒居然一下子心領神會了江泠風的話中之意,一雙杏眼滴溜溜一轉,指着她握在手裡的劍鞘:“用這個就能砸開麼?”
江泠風微微颔首,正要擡手繼續,卻一時不察,被翠兒眼疾手快地直接奪走她的劍鞘,輕輕地一推她的手:“那你好好呆着,我來!我知道那個出口在哪裡!”
也不等江泠風反駁,翠兒雙手握着劍鞘,彎腰低頭,瞪大雙眼來回逡巡,經此一役,翠兒身上狼狽,看她探尋的模樣,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過一會兒,便傳來翠兒興奮的高喊:“我找到了。”
她高舉起劍鞘,宛如揮舞鋤頭般砸向那道小小的裂縫。
凡人之力想砸開妖術所築結界顯然吃力,很快她便滿頭大汗,手顫抖着快要握不住,可她咬着牙,一直奮力揮砸。
既然有翠兒代勞,江泠風也不再推诿,隻看了一眼,便直接盤腿坐下,閉目調息,去梳理體内那股洶湧澎湃的靈力。
耳邊萦繞着翠兒費力砸出口的砰砰之聲,江泠風屏息凝神,學着崔盞盈當初助她調息靈力的方法,凝神平息湧動的靈力,又再細緻地将其歸于筋脈各處。她緊皺眉頭,額間冒汗,強忍着仿佛被灼熱的疼痛,有條不紊地撫平每一處筋脈。
很快,身體上下的筋脈不再受滞,江泠風意念一動,便有細微靈力猶如水流靈動地活躍于筋脈各處。
隻不過……江泠風回想起崔盞盈曾經說過,即便全然化開這顆恢複靈藥,效用隻能維持一刻鐘。
但也夠了。
甚至富餘到,讓她還能再做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