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風率先開道,屏氣走了幾步,卻察覺到身後并沒有腳步聲跟上來。
她立時回頭,就見謝員外在不遠處站着,似乎被吓壞了,雙手雖然摟着翠兒,卻是一動也不動。
江泠風皺眉,奮力揮出一道靈氣,蕩開了想要上前偷襲他們的怨靈,卻見謝員外面對攻擊時仍然毫無反應,又急急喊了他一聲。
“謝員外,請移步!”
男人聞言,身體一震,立刻回望過來,眼神卻是怔愣,待他看清江泠風的模樣時,他便下意識地跟着江泠風僵硬地走了兩三步,隻始料未及的是,他卻在下一刻直接臉朝下倒在了地上,渾身顫抖不已。
江泠風察覺不對勁,雙腿發力,沖上去伸手摟住了即将落地的翠兒,卻不意被牽動傷口,肩上一麻,二人便翻滾在地。
震顫之間,翠兒倒在地上,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一聲,嘴裡又吐出鮮血,迅速染紅了自己胸前的一片衣襟。
眼見翠兒雙目緊閉,臉色灰白,呼吸清淺,似乎随時要暈厥過去,江泠風心中一悸,指尖不由得搭在了翠兒腕間,往她身上渡過去一絲靈氣。
她曾被崔盞盈逼着學了些應急醫術,說是她下山誅妖遇險時可以用上。
江泠風回想起崔盞盈不甘願又擔憂她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回暖起來。
翠兒得了一口江泠風的吊命靈氣,江泠風見翠兒回轉過來,又想什麼,從錦囊中小心用指尖捏碎一角靈藥,喂她服下,半晌過後,翠兒的呼吸才逐漸變得平穩起來。
江泠風才松下一口氣,摟着懷中人往前查探旁邊的謝員外。
她單手扒過笨重的男人,卻看見他一張白胖臉龐變得青白交接,眉梢眼角俱染上了一縷冰霜,他嘴唇變紫抖動着不斷地呻吟,似是被妖氣入侵。
她立時察覺出詭異,又迅速地搭上謝員外的腕間,便察覺到一股陰寒戾氣在他體内沖撞不停。
“你們怎麼還不走!”段淵冰在他們身後抵擋住疾風驟雨般的攻擊,又抽空看往這邊,就看江泠風往地上躺着的謝員外身上拍出一掌,卻依舊遲疑地停駐在原地。
“想走?休想!”
趁着段淵冰分神的那一刻,妖物從段淵冰的攻擊中得到片刻喘息,喚起數縷怨靈纏住段淵冰,自己反而沖向了毫無防備的三人。
段淵冰被數不清的攻擊絆住,情急之下隻能飛劍攻向妖物。
妖物被刺中,痛嚎一聲,随即眼中冒出恨意,又突然騰飛而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幹癟的喉嚨鼓動着嘴,快速地念出了一連串艱澀難懂之語,化成白骨的雙手捏成了一道繁複的法訣。
江泠風眼前一花,不知何時而起的大霧,将妖物的身形完全隐匿起來,隻餘下妖物滿是恨意的聲音:“你們想死,我便成全你們!”
身後急急趕到的段淵冰禦風而至,掃視一圈都未能察覺它的蹤迹,隻能小心警惕着周圍。
一時寂靜無聲,陰風四起,霧氣迷了視線,餘下清醒的二人不敢妄自行動,背靠背凝視着周圍。
逐漸地,江泠風感到一絲怪異,大霧寒氣逼人,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霧氣凝結成水珠滴落在江泠風裸露的皮膚上,本如此輕微之舉,卻令江泠風泛起了一股難言的灼痛。
陣陣陰風拍打在皮膚上,更是加深了這股痛楚。
翠兒的皮膚已經泛紅,有無數水珠将她的衣物腐蝕出一個個破口,摟緊她的江泠風很快察覺出了異常。
“怎麼了?”
見江泠風單手摟着翠兒,費勁地用另一隻手使勁扯下她的衣袍,段淵冰本渾然未覺,隻低眸掃視一眼,雙眼一瞬銳利起來,他立時作出決定:“快離開!”
話音落下,段淵冰的人影竄出兩三尺遠,途中還随手撈起人事不省的謝員外放到了最近的一棵茂盛大樹下。
等他折返,就見江泠風緊跟着他的腳步,半拖半抱着翠兒也趕到了。
他讓出一條道,江泠風自覺閃身進去,而他自己擋在外頭,警惕地看着周圍。
江泠風放下翠兒,當她站在樹蔭底下之時,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
雖然抵擋不住全部的毒霧,但在這片刻,好歹能成一處庇護之所。
隻是毒霧卻越來越濃,任憑江泠風窮盡目力都看不見任何可疑行迹,隻覺有種自己正逐漸被包圍孤立起來的感覺。
身旁僅能看清段淵冰,男人神思凝重地看着她:“我破不了這個術法。”他頓了頓:“除非找到它的真身,我有把握能打敗它。”
江泠風擰眉看着他,心中閃過一絲念頭,突然看向了他空空的兩手:“劍呢?”
段淵冰冷靜的神情突地一頓,眼神擡高看向遠處,語氣莫名地遲疑:“……不在我這裡。”
【完了,我把人家寶貴的東西丢了,早知道就不捅那一劍了……】
乍聽段淵冰的心聲,江泠風的腦海中頓時掠過方才發生的一幕幕,最後停留在妖物追上來卻又停駐的一瞬間。
“你刺中了那妖物?”江泠風冷不丁出聲,讓段淵冰有些吃驚地回了一聲。
他遲疑道:“我确實是刺中了它……”段淵冰似乎誤解了江泠風的用意,語氣很平淡:“若找不到,出去之後我會賠你。”
【就是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賠給人家……】
段淵冰不合時宜的擔憂讓江泠風心中莫名一松,他似乎真的很有自信能夠破解這番困局。若真是如此,那她也合該幫幫自己,隻不過她該怎麼做。
正思索着怎麼提醒段淵冰,旁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江泠風與段淵冰的思緒。
二人立時警惕地轉頭,就看到方才一直人事不省的謝員外吃力地撐起身子,一雙眼迷茫地看着周圍,聲音沙啞:“這……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