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離輕輕搖頭,疏離感盡顯,臉上的笑意淡到幾乎消失:“不了,我還得等舍友一起回去,不耽誤你時間。”
蘇念檸點點頭,沒有堅持,下上了副駕。
車子駛離,車内的兩人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在舞台上驚動四方的舞者,此時臉上隻剩淺淺的疲憊,蘇念檸側枕着椅背,朦胧的路燈光混着潮濕的夜色在她臉上晃過,冷月般潔白的皮膚上沁着一層寒霜,她的目光瞥見路表面有一家招牌亮着的冰淇淋店,忽然說:“我想吃冰淇淋。”
要到對面,需要前方掉頭。硯舟聽到了,不聲不響變道,在合适的地方停車。
“要什麼口味?”硯舟問。
“随便。”
硯舟推開車門下車,很快帶回來一盒冰淇淋,裡面裝了三個球,草莓抹茶巧克力。
蘇念檸挖起一大勺,球的三分之一,直接送入口裡,涼意直沖天靈蓋。
車子再次掉頭,繞回原來的行動軌道,蘇念檸看見路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雨夜的路邊幾乎沒有行人,林郁離撐着一把深色的傘行走在雨中,形單影隻,抓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颀長的背影在雨霧中像一幅水墨畫,他腳下穿着白色的運動闆鞋,很奇怪,砸在地上的水花弄不髒他幹淨的鞋面,他身上的白色反着一層很淡的光暈,使他整個人在畫面中非常明顯。
他口中所說的舍友,一直沒有出現。
前方,是還在運營的地鐵站。
“要靠邊停車嗎?”硯舟自然也發現了路邊的人。
“不用。”蘇念檸擱下已經被掃蕩完畢的冰淇淋盒子,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全吃完了。
“他的嘴比石頭硬,編了這麼一個謊言,沒必要去戳穿他。”蘇念檸收回目光。
帕拉梅拉從路邊呼嘯而過,林郁離正好踏上地鐵站站口的台階,收傘,輕輕抖落傘上的雨珠,踏上向下運行的扶梯。
蘇念檸手機打進來電話,本市的一個陌生來電,她沒接,直接挂掉。
很快,這個号碼發來短信。
【我跟梁言心現在在後台,你去哪兒了?】
了然對方是陸淮奕,蘇念檸沒有回複,直接将号碼拉黑。
至于梁言心,誰自作主張請來的大佛,就自己想辦法請走,與她無關。
回到家,蘇念檸整個人攤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玩手機,不開投影,隻是發呆。
她的反常,連一向不主動開口的硯舟也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硯舟。”蘇念檸此時的目光與往常不太一樣,多了幾分不輕易示人的脆弱,“我腳疼。”
硯舟将目光落在她的腳上。蘇念檸穿着軟綿綿的粉色拖鞋,腳雪白粉嫩,而右腳腳踝處的紅腫特别明顯。
腫成這樣,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完成的表演,以及一路上的不動聲色。
疼也不知道去拿藥,而是躺在沙發上,任由疼痛侵蝕自身。
“藥箱在哪兒?”硯舟表情瞬間嚴肅。
“玄關下面最左邊的櫃子。”蘇念檸指路。
硯舟将藥箱取來,蘇念檸自覺脫掉鞋,将右腿搭在小腳凳上:“我好累,你能幫我上藥嗎?”
伸腿的姿勢,緻使她的裙擺往上收,露出一截纖瘦漂亮的小腿。
硯舟一向不顯山不漏水的表情上發生了三處細微變化。先是愣住,然後糾結,再是猶豫。
“先白色的那瓶。”看到冰山破裂,蘇念檸忽而覺得有意思,煩悶的心情淡了一些,故意看不見他的反應,率先指揮,“可以噴多一點,然後揉搓吸收,拜托啦,我不太方便。”
話說到這個份上,硯舟半蹲下來,單手輕輕托起她腳踝往上的位置。
小腿肚貼住掌心,暖熱的體溫傳導過來,蘇念檸沒來由地腿一抖,然後被他五指抓得穩穩。
“這不是第一天就腫了吧?”硯舟節給紅腫處噴上藥,濕漉漉的一片,“忍着痛上台,不怕從此腳廢了嗎?”
難得的反問句。
蘇念檸:“好像每一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重要到可以忽略很多,我想嘗試一下,跳舞是不是屬于我的重要的事。”
這樣的回複讓硯舟擡頭,但走心的言論配上的卻是一張略帶笑意的臉,蘇念檸的表情讓人分不清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會有點痛。”硯舟掌心微微用力,覆蓋住紅腫的區域。
“嘶。”觸碰的瞬間,蘇念檸疼到抽絲,腳趾彎起來,“你輕一點兒。”
“我沒有用力。”
蘇念檸輕輕咬着唇。
他的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摩挲着她的皮膚,疼痛在所難免,但莫名有一通電流通過腳踝緩緩向上爬,初見他時的那種感覺奔湧而來,令她撐着沙發的手掌不自覺蜷縮。
他的手大,指尖修長,那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但手背上骨骼和青筋的脈絡很好看,在用力時變硬,看得蘇念檸的喉嚨莫名發緊。
如果,他的手再往上夠一夠。
順着小腿,過膝彎,然後……
硯舟自然沒有。他沒擡頭,清俊的眉宇低垂,桃花眼是一汪潋滟的清泉,含蓄地藏在扇形的睫毛之下。
上藥的過程多方面地難熬,除了腳踝處痛,蘇念檸覺得她渾身上下都麻,那種麻就像不小心觸到了麻經,任何一點輕微的觸碰都令她想要打滾。
終于結束。
硯舟放下她的腳,站起來:“今晚先看看吧,明天最好去一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