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沒有娘親,隻有棠海。娘親沒有給過他母愛和安慰,棠海卻總在他哭的時候哄他。他委屈,但還是抽抽搭搭地反駁道:“誰說隻能找娘親哭。”
一群半大小孩根本沒想到丹木會這樣說,這麼一想還挺有道理,紛紛把頭轉向領頭的那孩子。
大概是被駁了面子,領頭的小孩惱羞成怒,推了丹木一把,道:“閉嘴!跟個小雞毛一樣,弱死了。”
丹木被推倒在地,淚眼汪汪,作勢又要開始哭,但剛剛哭的時候淚水滑過傷口,有點疼,他隻好憋着,要哭不哭的小模樣真挺惹人憐。
棠海說在外面不要輕易和人起沖突,他要聽話。
丹木爬起來蹭掉眼尾的淚,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領頭的男孩不準備放過他。
“跑什麼?”
丹木被提溜了回去。
“放開我!”丹木蹬着腿反抗,好幾次想用法術,但想起棠海的囑咐又忍了下來。
領頭的小孩口中吐着髒話,丹木捂着耳朵,不想被污染,但他好像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在做什麼。”一道還算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帶着威嚴。
丹木領口一松,重新回到了地上。
是棠海來救他了!棠海一來,剛剛的委屈又湧了上來。
“師父——”剛落地,丹木就撲了過去,抱着棠海的腿哭了起來。
棠海蹲下身,抱起丹木,溫涼的手指捏了捏小孩子的肉臉,問道:“怎麼搞成這個樣子,跟師父說說,誰欺負你了?”
那群小孩對上棠海掃過來的視線,心虛地低下了頭。他們也是第一次來山鬼集會,雖然不認識棠海,但知道這是今天坐在主位上的人,身份很尊貴。
丹木趴在棠海肩頭,捏着那片布料,搖了搖頭。
棠海沒再說什麼,抱着丹木離開了。
小孩子總是喜歡大人的偏袒和關愛,丹木其實是有些失落的,因為他的确被欺負了,棠海也的确沒給他出頭。
他一聲不吭趴在棠海肩頭,那塊布料早就被淚水洇濕了,也不知道棠海感覺到了沒。
“丹木,師父教你不要在外面惹事,平日裡也沒見你放在心上,昨天被那隻黃狗追了一裡路還抱着我哭了半宿,今個怎的了。”棠海輕柔地拍着丹木的背。
這個聲音昨天剛哄了他,丹木聽着安心,不過他還沒打算開口。
“是因為今日人多不自在,還是怕别人說你隻會靠着我作威作福?”
丹木搖搖頭。
“師父是教你不要惹事,那如果不是你先惹的事,丹木應該怎麼做?”
丹木還是搖頭。他不知道,棠海沒教過。
“比起别人說我教出來的小徒弟嚣張跋扈,師父更希望丹木不受委屈。”
丹木沒有搖頭。棠海就是這樣,什麼都知道,但每次總要先調侃他兩句。丹木不怕受委屈,和棠海相反,他更希望别人都覺得棠海是個好師父,不能有人說棠海不好。
他聽見棠海笑了,溫和的聲音随着棠海側過來的頭離他更近了:“師父不需要丹木這麼做,小丹木如果真喜歡我,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明白了嗎?”
丹木點頭應下,心裡卻不這麼想。他想保護棠海,所以才很認真地修習,才不會因為棠海不讓他做他就不做。
他被棠海抱進了大殿。
丹木掙紮着從棠海懷裡跳出來,神色正經,有闆有眼地坐在棠海身邊,沒了平日裡那般沒規矩的樣兒。
棠海笑眯眯地看他兩眼,朝着下面開口:“炬歸,你有幾個調皮的徒弟以下犯上,傷了你師弟,你看怎麼處理。”
炬歸被點名,瞌睡勁立馬散了,欲蓋彌彰地大聲道:“師父,馬上處理!”
“問你怎麼處理呢,還有,知道是哪幾個嗎就應,不怕裡面有你親徒?”
“不會的師父,蒲迎不是那樣的孩子。既是以下犯上,按照山鬼的規矩,當罰閉門思過七日,從此不得入《山鬼冊》。”
《山鬼冊》不記無德無能之人,這是棠海定的規矩。
棠海捏了朵海棠花拂袖一揮,半透明花朵飛到了炬歸手中。
花中映了那幾人的臉,炬歸看完花便散了。
“炬歸,無慧根之人做不得山鬼,我知你不愛理事,但山鬼一脈容不得玷污,那幾個孩子沒靈性,揮了記憶送下山吧。”棠海又道。
“是,師父,徒兒今後定在收徒一事上謹慎。”炬歸摸摸鼻子,他知道棠海寵愛丹木,沒想到寵到這種地步,這還是第一次破規矩。
按理說山鬼收上山,哪怕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也隻會受罰,而不是直接趕下山。
“今日大家都在,我便再加一條規矩,同門之間當一視同仁,不可互相傷害。同山同觀算同門,同為山鬼更是同門,有任何不快都能上定天山尋我讨公道,若非得鬥得你死我活,那就是不稀罕這《山鬼冊》,早日下山去吧。”
“是。”殿中人齊行禮。
山鬼集會少則三四日,多則半月,往常丹木會自己待在他和棠海的住處和五彩鳥作伴,沒來的時候他很是向往,來了卻也覺得不過如此。
經曆了這件事,他更是不想在這裡待了。
“師父,我想回家。”丹木不開心。
“這次怎麼抱了也沒用,不是吵着要來嗎,怎麼又想回去了。”
殿内就剩他和棠海了。丹木坐在棠海腿上,看着他處理亂七八糟的事務,無聊極了。
“丹木乖,師父很快就忙完了,門外的海棠林裡藏了寶貝,但是隻有師父才能打開,丹木想要嗎?”
丹木當然想要。
盡管後來才知道那小玩偶是棠海現捏的,但總歸讓他不那麼讨厭山鬼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