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木,退後些,小心怨氣不長眼。”棠海擡手将白霧逼到怨靈中間,回頭沖丹木笑了一下。
丹木咬咬牙,倔強着不肯動。
“聽話,等你有了法器再來幫我也不遲。”
他沒聽,畫陣圈地,催動法術想把那些怨靈驅散。
棠海已經轉過了頭,他聽見棠海輕歎了一聲,無奈道:“幫忙可以,注意安全。”
棠海還是信任他的,如果真擔心他實力不濟,會給他罩個盾,但棠海并沒有。
他沒有給自己罩盾,棠海都不覺得他會受傷害,他也該自信些才對。
丹木的陣沒有起很大作用,在那漫天白霧下,就好像泛着光的裝飾品,隻能将附近零星幾個怨靈圈進去。
惡靈的影響力太大,導緻這些怨靈的怨氣也加強了。
這麼多怨靈,又沒有法器傍身,他隻能守着這個陣,哪怕能收服幾隻怨靈也是好的。
他很想像棠海一樣,即使沒有法器,也可以壓制這些邪祟,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棠海受閻王爺點化而來,千年間隻身一人除了不知多少邪祟,無量功德加身,早就是半仙之軀。
作為這世上第一位山鬼,棠海無疑是得天獨厚的寵兒,丹木不敢奢求和棠海一般揮手能滅萬千怨靈,但如果可以,他一定拼了命地往前爬,隻要能離棠海更近,他就心滿意足了。
在白霧的驅趕下,怨靈一個個落地成珠,丹木根本不用動,那些珠子就像長了腿般全都落進了他的陣中。
一顆珠子就是一個怨靈,所有珠子都會變成山鬼的功德,成為他能否被載入《山鬼冊》的依據之一。
棠海把這些珠子全放在他的陣中,擺明了就是把功德全給了他,可為什麼呢?
既然不想現在收他為徒,那就讓他自己曆練,把功德讓給他又總說還早還早不着急,棠海到底是什麼意思。
雖說丹木名義上是棠海的徒弟,棠海也總是自稱師父,但山鬼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沒有辦過拜師禮,就不算真正的師徒。
這樣算的話,丹木就是個沒名沒分的野山鬼,不能入《山鬼冊》的。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結。
“丹木,師父可沒教過你面臨危險的時候還心不在焉。”
棠海的聲音鑽進耳朵,丹木猛地回神。剛剛他神遊天外的功夫,幾個怨靈已然爬出陣的邊緣,再多分心一會兒定然要被反噬了。
他一邊懊惱自己這麼重要的時候還想這些有的沒的,一邊催動法術把那幾個怨靈重新圈了回來。
随着怨靈的減少,他們朝拜的“王”也現了出來。
那是一具了無生氣的女屍。
雖看不見女屍的容貌,但丹木直覺這就是陳小佳的娘親。
女屍身上的遮擋物已經碎得不成樣子,露出裡面青紫交錯的傷痕,那一看就是陳年累月的傷,有些都已經發黑甚至潰爛。她的腦袋歪斜着,黑發遮住了面容,但從整體來看,面部的情況肯定也好不到哪兒。
屍體的正上方是一團濃郁的黑氣,大概是這女子的魂魄,隻不過此時已經變成了惡靈。惡靈怨氣濃厚,沒有面容和實體,隻是一團似人形的一片黑氣。
受了怨靈的供養,這惡靈長得非常飽滿,要不是棠海在這裡,整個陳家村怕是要覆滅了。
“好重的怨氣。”丹木倒吸一口氣,被惡靈的陰氣逼得打了個哆嗦。
大片的白霧分出一縷圍着丹木繞了一圈,那陣陰冷的感覺瞬間被暖流取代。
丹木擡頭看向前面那人,似乎還算輕松。
“師父,我來助你!”一聲高呵從身後傳來。
丹木回過頭,油紙傘自空中而來,旋轉速度奇快,卷來一陣飓風。在油紙傘金色的拖尾後,風雨交雜呼嘯而來。
炬歸緊随其後,控着油紙傘升到朝拜的怨靈上空,傘面打開,聚風聚雨,大片的怨靈化成珠子飛到了蒲迎懷裡。
蒲迎差點兜不住,踉跄一下才跟着跑過來。
那女子的魂魄受到威脅,由靜止變得狂躁,無數黑氣溢出,場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炬歸,去把剩餘的怨靈處理掉,惡靈我來。”棠海瞥了炬歸一眼,讓白霧更深入,和惡靈糾纏在一起。
炬歸得令,分心給蒲迎罩了層盾,道:“跟我來。”
“道長,道長……”鄭蘭兒跪坐在地上,捂着心口扯丹木的褲腳。
一面是惡靈在釋放威壓,一面是四個道士使出法術,鄭蘭兒他們不痛苦就怪了。
丹木朝棠海背影道:“我帶鄭蘭兒和季江盛躲躲。”
“好。”棠海點點頭。
丹木最後看了眼戰況,回身撈起兩人往遠處奔去。
陳平柱的宅子附近沒被波及,他将兩人安置在這裡,道:“這兒不會受幹擾,但是你們别進去找鄭萍兒,她有人救,你們去了才添亂。”
丹木不放心,給兩人布了陣,再次囑咐道:“有陣在,别的鬼魂傷不了你們,别亂跑。”
山鬼一次隻能罩一盾,若是想護住更多的人,就得布陣。
看兩人點頭應下,丹木立刻趕回棠海那邊。
趕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一個透明的魂體,和怨靈不同的是,那男人的魂體澄澈幹淨,不見一絲怨氣。
是冥府的人吧,隻有引靈人的魂體才是這樣的。
男人也發現了他,微笑道:“你是山鬼吧,我是時遇,冥府的引靈人,閻王爺派我來協助收服惡靈,同路嗎?”
丹木點點頭,示意時遇跟着他。
他趕到時,已經不見棠海和炬歸的身影,這裡已經完全被黑氣籠罩,隻有蒲迎焦急地在外面來回走動。
“師叔。”蒲迎喊了聲丹木,看向了跟着他的時遇。
丹木點點頭,沒時間跟蒲迎解釋,隻看了一眼面前烏煙瘴氣的森林,罩個盾擡腳就要進去。
怨靈這麼多,不能太莽撞。
“曆練不是靠莽撞。”
丹木腳下一頓,看向說話的人。
時遇摩挲着腕上的金手環,擡眸看着丹木,道:“你是棠海的……小徒弟吧?你想沖進去,是低估了你師父的實力,還是高估了你自己。”
丹木冷下臉,道:“你不是來幫忙的嗎?”
這人不但沒有幫忙,還在旁邊說風涼話,什麼叫高估了他自己,一個引靈人而已,能看出來什麼,更何況他已經套了盾。
“幫,當然幫,不過不是現在幫。”
丹木不想再理會時遇,擡腳又要往裡走。
“你确實想上趕着找死嗎?”
這語氣聽着不像嘲諷,倒像是真心詢問,但丹木聽了還是不舒服。他沒再停下,自顧自往裡沖。
引靈人看不見他的盾嗎,怎麼一直在勸。
“擡頭看路。”時遇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