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瓷的山神像在他腦中一晃而過。該不會是在那兒舉辦祭祀吧,那個山神廟周圍人煙稀少,離亂葬崗又近,确實不是個好地方,用作特殊用途也情有可原。
“诶聽說了嗎,今年有人犯了大忌,巫婆子要拿他殺雞儆猴呢,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丹木靜靜聽着前面兩人咬耳朵。
“誰啊,我怎麼不知道,犯了什麼大忌,你從哪裡聽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這你都沒聽,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就那個今年的福家,怕死,找了個半吊子道士,說引魂代替他們一家就能化解,結果沒成,被巫婆子知道了。”
福家?倒是一個少見的姓。
“真的假的,這罪過可大了,不敬神明,就算巫婆子沒有嚴懲,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可不是嗎,你可千萬别跟人說,我也是聽了小道消息,巫婆子近身的人說的。”
“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今晚注定不得安甯,尋個機會偷偷溜了吧,見了血就要整宿整宿睡不着了。”
“你瘋了吧,這都敢跑,哪年不見血,不過就是手段不同尋常了而已,你要是跑了巫婆子殺的雞可就不止福家了。”
兩人歎氣又搖頭,加快步伐趕上前面的人群。
丹木不着急,回頭看向拾蓮和姜荷,兩人神色各異,看樣子也聽到了。
“這兒的人都住在鎮中,不會去那麼偏遠的地方,而且那家人的房子蓋得很草率,像是随便搭起來湊活一下,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估計那就是福家吧。”拾蓮道。
害死月見的是福家,可月見好像也間接懲罰了福家。
“你的意思是,他們原本不住在那兒,是為了招魂才搬到那兒?”姜荷問道。
“猜測而已。”拾蓮淡聲道。
丹木理了理其中的關系,覺得拾蓮的猜測不無道理,但隻是去招魂用得着專門搭個房子嗎?招魂不過一息之間,房子也困不住魂魄,這簡直多此一舉。
還在思考,人群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果然是那座山神廟。
廟前搭了一個木制圓台子,周圍立了六根高杆,杆頭揚着紅橙黃綠藍靛六面彩旗,彩旗上畫了同樣的鬼畫符,不像符咒,丹木沒認出來。
台子上還有一根高杆,上面沒有旗子,突兀地立在正中,仔細看還能發現高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片凸出來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木台上站了一低矮壯實的人,戴着青面獠牙的古銅面具,厚重的上衣下是兩條比棍還細的腿,被布條緊緊包裹住。
台上的人手中拿了面紫色的旗子,毫無章法地揮舞,不知道是禁忌還是台上被動了手腳,那人始終隻有一隻腳落地,雙手舉在空中,像隻野猴似的蹦跳,嘴中還念念有詞,聽不清在說什麼。
太不和諧了,正常人怎麼會長成這樣。
丹木站在人群後,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為何是這樣。
那人繞着木台跳,爛布般的上衣有一瞬分叉,露出了裡面的木架子,原來是木架子撐起來才顯得上半身壯碩。
底下的人沒一人說話,都低着頭,似乎是怕冒犯神明。
台上的人忽然發出高亢的呵聲,緊接着,台下的人紛紛跪地叩首,齊刷刷喊道:“恭迎巫婆子。”
丹木也跟着伏在地上,偷偷擡頭望向高台。
随着人群聲音響起,巫婆子終于雙腳落地,手上紫色的旗子也變成了檀木權杖。
至于這個過程……
丹木就這麼看着裝神弄鬼的巫婆子吭哧吭哧爬上正中的高杆,把紫棋插在上面,又從台後掏出提前準備好的權杖,氣定神閑站好,用沙啞難聽的聲音道:“起來吧。”
有點想笑怎麼辦。丹木咬咬嘴唇,觀察四周,除了他們三個,其他人看上去都很正常,看來沒人偷偷擡頭看。
他真的好奇,怎麼可能沒有人偷看啊,看過的都能保守這個秘密?
“今年仙德小鎮氣運不佳,糧食顆粒無收,天災人禍更是數不勝數,鎮裡富裕順遂了這麼久,這樣的災禍實在不該。”巫婆子沉聲道。
“這一切都歸咎于今年的福家,把人帶上來。”湯婆子重重點了兩下權杖。
很快,一群人被押到了台上,其中有一個很面熟,正是往事鏡中推月見的那人,旁邊的幾人應該是他的妻兒父母。
“福家是為仙德小鎮積攢福運而設,被選中的人都會被神仙眷顧,這何其有幸,可有的人就是不知道珍惜!”
“李四頭,你可認罪?”巫婆子厲聲問道。
李四頭不姓福,所以福家不是姓福,而是謀福的意思?
李四頭涕淚交加,哭喊道:“冤枉啊巫婆子,我們什麼都沒幹,是一個丫頭片子壞的事啊,她現在還在亂葬崗,要懲罰也該拿她開刀。”
丫頭片子說的該不會是月見吧。
“擾亂運勢的人神仙自會懲罰,為了安撫神仙,必須要給出我們仙德小鎮的态度,不然神仙遲早會降罪于我們。”
“巫婆子說的對,就該嚴懲李四頭,否則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底下有人附和道。
“冤不冤枉你說了不算,神仙說了才算,銅錢為證,有字則有罪,無字則無罪,你可聽清楚了?”巫婆子擺了三枚銅錢在李四頭面前。
李四頭哭嚷了半天,見巫婆子不為所動,這才哆哆嗦嗦撿起銅錢,咬牙閉眼抛向空中。
銅錢叮當落地,所有人都屏息看向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