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謹近乎乞求地看着手機。

屏幕上的頭像閃了閃，電話被人挂斷了。

談謹頹然地松手，伸手勉強撐住了旁邊的桌子。他像隻甲蟲一樣焦慮的團團轉，一邊轉一邊道:“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方秦想要伸手去拉他，肩膀卻先一步被人猛地锢住了。

談謹呼吸急促，五官扭曲了一樣，抓住方秦的手像是一雙鍛出來的鐵鉗。

他的每個字好像都是從嗓子中擠出來的，“你的車…方秦你車在這是不是?你開車送我…”

“去，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去他家!”

…

油門被踩到限速邊線，談謹焦躁地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路一邊緊張地看着手機時間。

“就不能更快點嗎。”

方秦無語道:“這路上都有限速有紅燈的我還怎麼快啊。”

談謹聞言一言不發，隻是懊惱地坐在副駕駛抓着頭發，一頭黑發讓他抓得像個野雞窩。

方秦一邊打方向盤，一邊餘光不放心地盯着他，要不是談謹好端端系着安全帶，他看談謹那狀态真怕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拉開車門跳下去。

“你沒事吧…”

談謹:“…”

“…真不是你?”

談謹煩躁道:“不是我都說多少次了!你怎麼就不信呢你，真的不是我!我剛剛從他家出來手機就被人偷了，追沒追上，報警說找也得找幾天，我這都借錢才回來的!”

方秦一邊踩油門一邊道:“這話誰聽了能信啊，你自己聽你自己信嗎?剛好你和俞葉有矛盾，剛好你手機被偷了，剛好偷你手機的人發這些?”

談謹悶悶道:“有人要搞我…一定是有人要搞我，但是，但是能是誰?我沒給任何人看過手機，根本就沒人知道我和俞葉的事!操，今天出門真該看個黃曆。”

方秦:“你先省點力氣和俞葉解釋吧，呵呵，自己賬号密碼都不知道，登都登不上去，也真有你的。”

到了小區門口，方秦車還沒停穩，談謹就迫不及待地拉開車門鑽了下去。方秦罵了一聲，拔掉鑰匙在後面追着談謹進了一個老舊的公寓樓。

破舊的樓梯邊沿全都掉了角，談謹扶着旁邊掉漆的鐵扶手三步跨兩步地往上竄，樓梯間竟是他弄出來的咚咚咚的砸地聲，他喘着粗氣停在了二樓走廊裡的一扇門面前。

公寓木門上零零散散貼着一些小廣告，用黑紅漆噴着開鎖的手機号碼，方秦掃了一眼昏暗潮濕的走廊，暗暗想到，俞葉就住在這裡?

談謹擡手開始敲門，他極力忍耐下自己的情緒，伸手敲了又急又重的三下。

“叩叩叩。俞葉，你在家嗎!”

門巋然不動地立在那裡，沒人應答。

談謹離得近了一些貼着門道:“俞葉，俞葉?你在家嗎?是我!”

談謹又開始敲門，說是敲，其實後面的力道和砸也差不了多少了，旁邊202的住戶大概是實在忍耐不了，中年男人拉開門探出頭剛想發火，看見站在那裡的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想脫口而出的謾罵頓時被咽了回去，談謹瞪了他一眼，男人灰溜溜把門重新關上了。

“哐哐哐!”

“俞葉!俞葉你開開門好不好，我有話和你說，求求你了，你先開開門好不好?我能解釋!真的不是我，那些不是我發的，我手機被人偷了，你開開門我好好和你說好不好?!”

高大男生伏在門邊，嗓音慢慢帶上哽咽。

“俞葉，求求你了開開門好不好，我就是…我就是想和你解釋一下。”

就這麼敲了有兩分鐘，房間裡傳來了一陣細小的走動聲，門突然被人從裡拉開了，談謹還想敲門的手僵在空中，他一改頹廢滿臉喜色道:“俞葉!你，你聽我說，今天那件事…”

“沒關系，你不用說了。”

談謹聞言神色怔愣，“什，什麼?”

出門時低着頭的俞葉擡起臉，對着男生故作無所謂地溫柔笑了一下。

“我說，沒關系。”

談謹看到了俞葉的臉。

從前被他捧在手心裡，誇着好漂亮好漂亮的一張臉，鼻尖濕紅，臉頰全是濕潤的淚痕。

烏黑色瞳孔像是泡在一灘水裡，眼瞳上折射着走廊頂燈光冷白色的反光 。

俞葉站在他面前，紅着眼眶勉強扯起了一個笑。

“其實…”

不過剛說了兩個字，俞葉聲音就有點不對了，剩下的字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嚨裡。

俞葉吸了吸鼻子，強裝鎮定得哽咽了一下，最後看向旁邊，錯開了談謹的視線。

“是我有錯在先…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其實你要是讨厭我的話當時直接說就可以，我，我會實話實說的，你沒必要…前幾天沒必要那樣，到我這裡來委屈自己，真的。”

“那些聊天記錄，你就算不改，也沒什麼，來我這裡改動的那一點，和我當時做的事情比起來完全不算什麼，你多此一舉了。”

俞葉手扶着門框，低低補充了一句。

“真的。”

他語調輕松，好像混不在意，可是随着真的兩個字尾音的落下，一顆豆大的溫熱眼淚，砸在了談謹的手背上。

透明的一顆眼淚，猶如一滴燒透的鐵水，燙得談謹神經寸斷，理智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