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沒有想瞞着他的意思，便偏過了頭道：“你應該知道津島家吧？”

“啊，我知道。”夏油傑說，“這和津島家有什麼關系嗎？”

「津島」在咒術界也算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原為擁有悠久曆史傳承的咒術世家，雖然到近代以前曾一度沒落到家族裡幾乎沒有幾個有術式的人。但自明治維新之後，津島家強大的咒術師不知怎麼就多了起來，同時積極參與思想與體制變革的時代潮流，一躍成為了在總監會那裡都有不低影響力的家族，在裡世界之外也頗有名望。

“剛剛我聯系的人是津島英治，他最小的弟弟前陣子失蹤了，所以拜托過我注意一下……不過應該是離家出走吧？”五條悟毫不在意地把情況都吐露了出來，“津島葉藏就是我們剛剛送進去的那個人，他的術式相當特别哦。”

聽五條悟這麼評價，夏油傑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怎麼說呢，有點類似于傑你的咒靈操術。”五條悟道，“不過你也看到了，津島葉藏身邊的咒靈并不是由外部調伏，而是由咒術師本人直接産生，全部都是假想咒靈。”

“召喚的條件相當苛刻，并且數量和等級都受咒術師本身的咒力儲量限制。在津島葉藏之前，從來沒有擁有這個術式的人創造出一級以上的咒靈。”五條悟接着解釋，“但是由術式召喚出的這些東西……比起式神，反倒更接近于詛咒，并不完全受術師控制，保留了一定的自主意識，而這就是危險之處。且曆史上對這個術式的記載非常少，明确的例子隻有近代兩百年的，一個是詩人大谷維庸，死後造成了小規模的百鬼夜行；一個是戲劇家津島拓也，被自己召出的咒靈殺死在家中。”

夏油傑一驚，瞬間明白了自己和五條悟剛剛把情況報告上去後，對接的人如此緊張的原因。

“津島葉藏的咒力讓我遠遠地看着差點都以為是個行走的詛咒了，以他的咒力量，一旦失控後果隻會更嚴重。”五條悟吐槽道。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長得有點眼熟……”他摸着下巴思索着，和夏油傑一起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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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津島葉藏已經醒了，他沒受什麼傷，隻是因為術式掌握得不熟練，導緻咒力被召出來的咒靈揮霍一空而已。

但葉藏幾乎是才晃過神來，面前就怼上了一雙蒼藍色的六眼。那雙漂亮卻又毫無溫度的眼眸上下掃視了他一遍，才堪堪拉開了距離。

眼眸的主人顯然毫無已經超越社交距離的自覺，手指勾着墨鏡的支架甩來甩去，輕佻地對津島葉藏說道：“嗨，我是不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你？”

葉藏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大抵是因為五條君認識我的兄長，才覺得面熟罷了。”

‘他在敷衍我。’五條悟想到。

津島氏的嫡系有四位少爺——津島文治、津島英治、津島修治、以及津島葉藏，他們分别由三位不同的夫人所出，長得自然相似不到哪裡去。

況且雖然都是精緻的長相，但津島英治的五官會更硬朗些，而津島葉藏卻更柔美、脆弱、憂郁，講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帶着些女氣，他大抵是更肖似他的母親的。

五條悟本欲再争辯些什麼，門口卻傳來了交談的聲音，是有人進來了。

“是，是……我的四子給你們添麻煩了。”一個威嚴的男音這麼說到，是津島氏的家主津島源右衛門。他穿着一身精貴而闆正的西裝，雖然語氣謙卑，神色卻帶着一絲倨傲，身邊跟着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五條悟注意到那是總監部某位“大人物”的直系下屬。

‘哈！爛橘子。’五條悟啧了一聲。

“葉藏——”津島源右衛門的表情冰冷而嚴肅，他走到津島葉藏的病床前，居高臨下地注視對方。

他大抵是想用呼喚自己兒子名字的方式來展現一些體面的親情，可顯然完全起到了反作用。津島源右衛門看着葉藏畏縮的反應，心中更加不喜。他推崇堂堂正正的江戶男兒做派，又受武士道精神的影響，自然很瞧不上幼子這副軟弱的樣子，脫口而出的話語也就更加失了溫度。

“本來照我的安排，你若好好念完高中，上個名校不是什麼難事。”津島源右衛門理所當然地開始了他的指責，“可你既逃學去追求那沒什麼用的藝術、自甘堕落也就罷了，如今又鬧出這麼大的事，實在是有損津島氏的門風……”

津島葉藏下意識地想露出難堪的神情，但他知道這不是父親想要的反應，便及時收斂住了，轉而不受控制地折起了脖頸，低下頭，露出了刻闆的、讨好人的微笑。笑容如同面具一般牢牢地籠罩在他的臉上，将真實的自我保護得密不透風。葉藏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是我的錯，父親。”

他看起來完全是一副習慣了父親趾高氣昂态度的樣子，以至于連一絲失望或是憤慨的情緒都沒有，看得一旁的夏油傑直皺眉。

而在旁邊候着的、代表總監部的男人顯然從他們的對話中揣度出了什麼，便借着自己“占理”，以禮貌而傲慢的姿态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即請津島葉藏接受總監部的審查，以評估術式的危險性。

至于如果被評估為“危險”後會怎麼樣，已經不言而喻。但從男人的神情來看，顯然認為總監部的處理可謂足夠寬宏大量、給足了津島家面子，否則葉藏早就該在那滿是咒符的禁閉室裡等待判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