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府的馬車在白鹭書院門前緩緩停穩。
車簾掀開,蘇悅遙輕步下車,秋風夾雜着書墨的清香撲面而來,讓她因連日思慮而有些沉重的心情頓時松懈了許多。
她深深吸氣,走入書院,隻是剛走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喲,郡主來得挺早啊。”
蘇悅遙腳步微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她轉過身,果然看見季澈正慢悠悠地踱步而來。
他今日竟也穿了一身同書院學子一樣的藍色長袍,腰間的鷹紋玉佩倒是換去了,系上了一枚精雕細琢的雲紋玉佩。
清晨的陽光透過頭頂枝葉的縫隙灑落在他身上,映得他那張本就俊朗的臉龐愈發惹眼,隻是眉眼間那懶散的笑意和身上那股不羁的勁兒,怎麼看都與這書香之地有些格格不入。
“季小二?”蘇悅遙秀眉微蹙,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我穿成這樣還不明顯嗎?”季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到她面前,笑眯眯地一攤手,“我父王說了,習武之人也得讀點書,白鹭書院可是長風城最好的書院,我求知若渴,自然得來湊個熱鬧。”
“你?求知若渴?”蘇悅遙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裡滿是懷疑。
“湊熱鬧倒是說得沒錯,讀書可免了吧?”她實在是沒忍住,“季小二,從小到大,提起你的功課,哪位夫子不是唉聲歎氣?你能安安穩穩坐着聽完一堂課,就算夫子燒高香了!”
季澈也不惱,挑了挑眉,順着她的話道:“你倒是了解我。”
蘇悅遙得意一颔首:“所以你來這兒到底有什麼目的?”
季澈:“那我便實話實說了。”
“說吧,看你能說出個什麼花兒來。”
“其實吧,湊熱鬧與讀書都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他往前湊了湊,桃花眼裡閃着狡黠的光,“主要是郡主你在此求學,萬一又遇上刺客怎麼辦,我可不得來護着點。”
“少給我貧嘴!”蘇悅遙沒好氣地斜睨着他,“我看有你在我身旁晃悠,我才更危險呢。”
季澈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些什麼,旁邊傳來一聲輕笑:“怎地一大早便如此熱鬧?”
兩人聞聲轉頭,隻見聞律懷裡抱着幾本書,步履輕快地從小徑上走來。
聞律走到近前,目光在兩人間掃了一圈,嘴角噙着一抹看熱鬧似的笑意:“這才是阿澈入學的第一刻鐘,你們便又鬥上嘴了?”
“可不是鬥嘴,我這是在單方面教訓他。”蘇悅遙看見聞律懷中的書,問:“你這是剛從藏書閣出來?”
“是,去借了幾本書。”
蘇悅遙點點頭,輕聲道:“這般勤快可不像你平日作風,莫非是周夫子又額外給你留了什麼難解的課業,惹得你一早便去藏書閣翻閱史籍?”
聞律:“你還真是猜對了,若是答不出來的話,又得被他罰抄書了。”
蘇悅遙笑出聲,轉而看向季澈,調侃道:“季小二,我可提前告訴你了,周夫子最愛罰人抄書,你千萬小心些。”
季澈不以為然,慢悠悠道:“抄書而已,能有多難?我可不怕。”
蘇悅遙笑眯眯道:“你别嘴硬,到時候真被罰了,可别拉着我幫你抄。”
聞律失笑,附和道:“也别找我。”
季澈:“你們倆可真是……一點義氣也不講。”
“你當年往我的桂花糕裡摻黃蓮時,可沒講過什麼義氣。”蘇悅遙挑眉,仿若大仇得報,笑得像隻小狐狸。
她說完,目光無意間向前一掃,恰好看到遠處走來的人影,有些不确定地輕聲道:“前面可是容璇姐姐?”
三人幾乎同時擡眼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的竹林小徑上,一位青裙女子正緩步而來——她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手中拿着一卷書,身姿窈窕,氣質娴雅。
“糟了……”季澈低聲哀嚎,剛才還吊兒郎當的人,現下飛快地斂了臉上的嬉皮笑臉,規規矩矩地在原地站好。
來者便是季澈的大嫂容璇,同時也是這白鹭書院先生之一,專授詩賦與禮樂。
季澈笑得有些讨好:“大嫂,你怎麼來了?”
自母親亡故後,晉王常年駐守邊關,兄長季湛雖在長風城,卻又公務纏身,并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他,反而大嫂對他管束頗多,季澈對她向來是又敬又怕。
“表嫂。”聞律上前一步,拱手行禮。他與季澈乃表兄弟,對容璇自是熟稔。
“倒是巧,我正要去蘭芷軒授課,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你們三個小鬼了。”容璇走近,視線落在季澈身上,語氣帶了幾分揶揄,“阿澈,你方才說抄書不難?周夫子若聽見了,怕是要罰你将課本抄上十遍。”
季澈撓了撓頭,嘿嘿幹笑兩聲:“大嫂你可别吓我,我這不是開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