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用腳踢開前方被風吹倒、擋住去路的小樹。
蘇悅遙擦了擦眼淚,問:“那破雲怎麼辦?”
季澈腳步一滞,卻沒有回頭,沉聲道:“它已經沒命了,我們得活着。”
頓了頓,他又說:“我會回來接它的。”
季澈說罷,沒再多停留,伸手抓住蘇悅遙的手腕,帶她向前走去。
蘇悅遙被他拉着,回頭望去。
破雲仍靜靜躺在那一片泥濘之中,眼睛緊緊閉着。
再也不會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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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澈負傷,走了半刻鐘後便沒了力氣,蘇悅遙一路攙着他往前。
這次的事情定是有人蓄意而為,就算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墜了崖,也難保不會追下來确認他們是否徹底斃命,斬草除根。
他們必須走遠一些。
蘇悅遙找到了一處山洞,半掩在藤蔓之下,位置隐秘,既能避雨又可藏身。
山洞中不久前應當有人來過,角落裡殘留着幾塊火石和一些幹柴。
蘇悅遙在季澈的指揮下,用石塊擊打出火星,很快,一簇篝火在洞中燃起。
火光将四周寒意稍稍驅散。
眼下,蘇悅遙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别,她脫下自己和季澈身上濕透的外衫,小心的用樹枝架起來,放在架在火邊烘烤。
季澈靠坐在洞壁邊,氣息微沉。
蘇悅遙蹲在他身前,試圖将他肩上的樹枝取下來:“會痛,你忍着些。”
季澈擡眸看她,聲音低啞:“無妨,這點痛不算什麼。”
蘇悅遙沒有再猶豫,咬了咬牙,動作迅速地将刺入他肩頭的樹枝拔出。
鮮血瞬間湧出。
季澈卻一聲不吭,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指了指身邊的匕首:“用火烤熱,待它冷後,将傷口中的泥和樹屑挑出來。”
蘇悅遙照做。
“然後包紮便是。”他有條不紊。
蘇悅遙連忙撕下裙邊的布料,将他的傷口一圈一圈仔細纏好,生怕出什麼差池。
布條纏了好幾層,可鮮血還在往外滲。
蘇悅遙擔心地問:“真的不痛嗎?”
季澈搖頭,見她已然包紮好,在火堆旁躺下,合眼休息。
蘇悅遙抱膝坐在火邊,目光注視着他,觀察他的反應。
此刻的季澈直直躺着,唇色蒼白,沒了往日的張揚,看上去很是脆弱。
蘇悅遙心中一軟,眼眶微微已是發酸,轉念又想起他的破雲,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怕驚動季澈,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仰起頭用手抹去淚水。
但季澈還是聽到了動靜,他睜眼:“想回家了?”
蘇悅遙搖頭:“我怕你出事。”
季澈安慰她:“你不必擔心,我這兩年在北疆受過無數次傷,都捱過來了,這于我,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下。”
見蘇悅遙還在難過,他又接着說:“還好不是你被傷着了,不然我沒将你護好,回去後肯定要被父王用家法伺候了,還有皇祖母,肯定也饒不了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蘇悅遙皺着一張臉,“我想到破雲,我就更難過了,它陪了你這麼久。”
提起破雲,季澈沉默了。
蘇悅遙知他難過:“季小二,你想不想哭?你若想哭,便哭一會兒,我不會往外說的。”
“你以為我是你,這一天下來哭了沒有八回也有七回了。”季澈再次合上眼,将情緒封在眼底。
蘇悅遙沒再說話,靠在洞壁上閉目養神。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她睜眼,看了看外面。
雨勢依舊沒有減小,風吹得樹葉嘩啦作響。
“雨沒停,我們今晚大概是要在這過夜,那邊有床舊毯子,我們可以拿來取暖。”
她摸了摸季澈身上的中衣,差不多被烘幹,她将毯子拿過來給他蓋上。
季澈拒絕:“你蓋着吧。”
“這麼冷的天,我自然要蓋的,我看這毯子挺大的,我們一起蓋吧。”蘇悅遙語氣直率,“我們兩個現在都不能再受寒了,回頭凍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他正色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與我在這山中獨處這麼久已經是不合适了,同蓋一床毯子更是不好。”
他這人瞧着吊兒郎當,實際上很識禮數,可稱一聲正人君子。
怕他再拒絕,蘇悅遙說:“季小二,我們說好要成婚的,同蓋一床毯子有什麼?”
“而且就算不成婚,隻要我們不說出去,又有誰會知道呢?”她說着,直接将兩人裹起來。
毯子很大,足以在他們身體不觸碰到的情況下包裹住他們。
季澈歎了口氣,終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