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賽成績公布時，路晏站在禮堂最後一排，手指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宣讀獲獎名單，聲音通過擴音器在寬敞的禮堂内回蕩。

"第三名，省實驗中學，李夢琦。"

掌聲響起，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走上領獎台。她的笑容勉強，眼角泛紅，顯然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

路晏能理解那種失落，為了這場比賽，每個人都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第二名，臨江一中，路晏。"

路晏的耳朵嗡的一聲，幾乎沒聽清後面的名字。他機械地走上台，站在指定的位置，眼前閃過一片模糊的光影。

第二名，已經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成績，但此刻他的目光隻鎖定在台下某個身影上。

葉衍坐在第三排，穿着那件白色衛衣，在一片深色校服中格外醒目。他微微擡頭，與路晏視線相接，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

路晏的胸口泛起一陣暖流，但随即又被苦澀淹沒，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來就不隻是這幾排座位。

"第一名，臨江一中，葉衍。"

禮堂裡爆發出最熱烈的掌聲。葉衍從容地走上台，步伐不疾不徐，仿佛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他站在最高領獎台上，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完美的輪廓。

路晏站在低一級的台階上，悄悄側頭看向葉衍。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葉衍挺直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和那顆在燈光下幾乎透明的淚痣。那麼近，又那麼遠。

頒獎結束後，參賽學生們被帶到休息室等待合影。路晏站在角落，看着葉衍被其他學校的選手圍住，那些仰慕的目光和讨好的笑容讓他胸口發悶。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口琴，金屬表面已經被汗水浸濕。

"路晏同學，恭喜。"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路晏轉身，看見一位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胸前挂着組委會的工作證。

"謝謝。"路晏禮貌地回應。

"我是上海市數學會的王教授。"男子推了推眼鏡，"你的解題思路很有創意，尤其是最後一道題的解法，雖然結果有偏差，但過程非常精彩。"

路晏的耳朵燒了起來："謝謝您，那其實是..."

"葉衍教你的？"王教授了然地笑了，"我看得出來。不過你能理解并運用到這個程度，已經很難得了。"

他頓了頓，"有興趣參加我們的冬令營嗎？表現好的話，有可能獲得名校的自主招生資格。"

路晏的心跳加速，眼前突然浮現出葉衍彈鋼琴時專注的側臉。上海，那是葉衍的城市。

路晏聲音顫抖的說法："我...我需要和家裡商量。"

"當然。"王教授遞給他一張名片，"想好了聯系我。"

路晏小心地将名片收好，擡頭時發現葉衍已經擺脫了那些仰慕者，正向他走來。陽光下，葉衍的輪廓邊緣泛着柔和的光暈，像是夢境中走出來的人物。

"恭喜。"路晏輕聲說，"第一名。"

葉衍搖搖頭："你也是。第二名很厲害。"

"冬令營？"葉衍卻一眼看穿，嘴角微微上揚，"你應該去。"

路晏驚訝地擡頭："你知道？"

"王教授每年都會選人。"葉衍的聲音很輕，"他很挑剔。"

這個簡單的評價讓路晏胸口泛起一陣暖意。他想說些什麼，但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葉父西裝筆挺，面無表情。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葉衍，跟我回上海。"葉父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路晏注意到葉父的表情很奇怪，既沒有為兒子獲得第一名的喜悅，也沒有往常那種壓抑的怒氣，而是一種複雜的平靜。

葉衍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回上海幹什麼？"

"你媽回國了。"葉父的聲音罕見地柔和下來，"在世貿濱江的那套房子住。我來接你。"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路晏耳邊炸開。葉衍的母親？那個在維也納當評委的人？她回來了？

葉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媽想見你嗎，你就去？"他的聲音尖銳得不像平時，"要回也是我自己一個人回。"

路晏從未見過這樣的葉衍，眼中燃燒着冰冷的怒火，下颌線條繃得緊緊的，像是一張拉滿的弓。

那個總是優雅從容的葉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防禦姿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