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聚居區的首任領袖,傑出的科學家、工程師和天生的領導者。在距今三百年前帶領730名人類難民定居在這裡,建立了聚居區。她留下了一本日記,記錄了聚居區建立的過程以及關于地球、關于那次大戰的一些記憶。在曆代領袖間傳承,像是聖經,人們靠它來回憶起過去的一切。以下是日記的一些摘抄:
“大戰之後,人們還保留着戰前的很多文字資料、設備以及科學技術。雖然随着戰争導緻的人口減少,大量的人類文明成果瀕臨或者已經失傳,社會水平明顯倒退。但在前100年,還沒有人意識到人類文明存在徹底滅絕的風險。随着環境的惡化,糧食幾乎絕收,人類又因為戰争的各種後遺症(主要是輻射病)而死去,人口大量減少。而且惡化的環境似乎影響了人類的生殖能力,新生兒越來越少,新生兒中患有遺傳病的比例越來越高。戰後的地球還有3000多萬人口,在50年後,這個數字就減少到了2000萬,150年後,這個數字變成了600萬。再之後,各國政府機構崩潰,沒有人能夠給出确切的人口統計數字,但有傳言說地球人口在250年後大約隻剩下100萬上下。也是從那時候起,人類不再有真正意義上的“曆史”,沒有人再去書寫和記錄人類的生活,有的隻是口口相傳的零散的記憶。因為記錄曆史是奢侈的,沒有人有多餘的精力去做這些。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而勞碌,每個人都是難民……考慮到我此時所處的時代距離大戰已經有1000多年,關于1000多年前的文字資料和科技成果已經流失殆盡,留存下來的可能已不足千分之一。我認為十分有必要寫下這本日記,把我這個時代尚有留存的關于文明時期的記憶全部記錄下來,以免後人遺忘了我們從哪裡來。同時也以此告誡後人,我們曾經擁有過輝煌的文明,但是我們不珍惜……”
“我的母親來自大陸的東方,那裡曾經人口密集。她的家族世代都在努力傳承祖先流傳下來的科學技術。千百年來一直利用有限的工業技術制造工具,在帶有污染的土地上勉強種植農作物,用原始的技術編織布料用以制作衣物。即使他們如此努力,生存條件仍然越來越惡劣。但我的母親勇敢而果斷,帶領着家族建立了這座避難所……我的父親是從南方遷徙而來的難民,殘酷的遷徙之旅奪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幸運的是他掌握了很多醫療技術和一些基礎藥品的合成方法,他活了下來并且見到了我的母親……在我20歲那年,我利用他們生前建好的試驗室組建了自己的研究基地。由于戰前保存下來的工業設備逐漸報廢,很多技藝慢慢變成了隻在紙張上存在的無法複現的傳說。多年來我一直在試圖恢複一些書本裡的科技,有一些嘗試獲得了成功……避難所裡的老人說我長得很像我的母親,性格也很像……我們開始接納一些從遠方遷徙而來的難民,我的副手卡爾——現在可能是地球上最偉大的農業學家——帶領人們利用書中記載的雜交方法,使我們的糧食産量提高了1.5倍。我們還開墾了周邊一些适合種植農作物的區域,附近的自然環境也被我們改造的很好,卡爾還圈養了一些動物用來提供肉類。現在隻要不發生太大的自然災害,我們的糧食是充足的,還有剩餘。甚至我們還開辟出了一小塊地方用來種植水果和香料……”
“我們的避難所目前已經容納了900人了,食物和水現在不成問題。讓我擔心的是,雖然在避難所建立的初期,人口上升得很快,但大部分的人口增長都是來自于遠方遷徙來的難民,而不是新生兒。新生兒的死亡率仍然有50%,雖然避難所内的科技相比建立之初已經進步了很多,但我們完全沒有辦法降低遺傳病的發病率。實際上在六七年前,避難所的人數就已經超過了950人,但随着一些居民的去世(有些是自然死亡,有些是病死。這些人中有老人、有青年、有孩子,幾乎每個年齡段的死亡概率都是一樣的,死神不偏愛任何人),人數又降到了900人以下。接着又來了一些難民,又出生了一些新生兒,人數又上升到900以上,但緊接着又有人死亡。人數就這樣一直在900上下徘徊,這個數字似乎是一個詛咒……”
“酸雨已經下了4個月,中間也有過不下雨的時候。但是還沒等地面的水分幹透,下一場酸雨又立刻來臨。今年已經注定會顆粒無收,我們剩餘的糧食隻夠再吃半年。我和卡爾不得不制定更緊縮的糧食分配制度,饑餓開始蔓延。而且長期處在饑餓狀态使得人們的抵抗力降低,一些傳染病開始擡頭……酸雨已經下了5個月,避難所附近的河流泛濫成了洪水。有幾個倉庫的頂棚被腐蝕了,一些機械設備淋到了酸雨,也報廢了。幸運的是糧食和藥品的倉庫還很完好,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人口在這5個月來已經下降了将近100人,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死在這裡。我制定了一個計劃,它也許會失敗。但最壞的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壞,如果計劃成功了,我們就能活下來。我派出卡爾和一些年輕力壯的居民,帶着我們三分之一的柴油、兩輛卡車和一台無線電台,去西南方向尋找新的避難所。我父親生前曾經勘察過西南方向,他說那裡很有可能有适合人類居住的區域,隻是還沒有等到他勘察完畢就去世了……”
“我們收到了卡爾從西南方向發來的無線電信号,起初信号不是很穩定,可能是酸雨的烏雲阻擋了信号,難以分辨它是雜音還是人為的信号。利用每場酸雨之間的間隔,我們搭建了一個臨時的信号塔,用已有的材料盡量搭的高一些。我們害怕太高的建築會引來雷電,或者被大風吹倒。總之我們最後找到了一個合适的高度,既能穩定地收到信号,又能保障安全。還可以當做瞭望塔,這樣我們就不用每天都去到很遠的地方觀察洪水了……卡爾和我們定期用無線電互相報告情況,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一片适合居住的區域。據他說那是一片草原,土壤很适合種植谷物。卡爾還在這裡找到了戰前的遺迹,有一些工廠和軍事設施,裡面的機械說不定用得上。卡爾說他打包票,這裡面一定還能找到書籍和電器。但是這片草原太靠近沼澤,而且有狼群出沒,似乎輻射塵也經常被風吹到這裡,所以還不太确定是否适合建立避難所。我決定讓他再勘探一段時間……酸雨還是一直在下,我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太陽。這裡現在簡直是世界末日。不,也許是從人類決定開戰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一直生活在世界末日裡……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獲得足夠的燃料,準備開始遷徙。開采出的淺層石油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枯竭,我們用書本上學到的熱解法,從木材中分解得到了一些植物油,然後利用我母親留下的工具分餾提純出了一些可以用的柴油。我們的技術還很粗糙,制得的生物柴油會讓發動機冒出滾滾的黑煙,動力也明顯不足。但是沒有辦法,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