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社招新基本是面向高一年級的新生,因為高年級的學生早就篩過一遍,會跳舞的基本上已經入社了。上一屆學生畢了業,社裡缺人,加上校慶在即,這才急着招新人。
從樾從陶芯那裡知道舞蹈社在納新,和她要了一張入社申請表,陶芯還十分莫名,直說舞蹈社不招淨爐手,讓他别走錯賽道了,走他的“七星步”去。
從樾說幫忙宣傳,拿了申請表回到教室,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夾進了林稚音的課本裡,之後若無其事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林稚音接完水回來,拿過課本一翻開,入眼的就是舞社的申請表。她愣了下,不用怎麼動腦筋就猜到這張申請表是誰夾進她課本裡的。
現在在這所學校,隻有一個人知道她會跳舞。
林稚音盯着那張申請表看了幾秒,眼底微微泛起波瀾,但很快就恢複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她已經不想再跳舞,也不想加入任何一個集體了。
從樾一直注意着林稚音的動作,見她靜止了一會兒,把那張申請表直接扔進了抽屜裡,完全擱置。雖然不意外,但他不免有些失望。
他倒不是非要林稚音加入舞社,隻是覺得她跳舞跳得那麼好,不展示可惜了。不過這種事情還是看林稚音自己的意願,既然她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
進入中旬,高三年級開始了第一輪的總複習。
随着複習進程的開啟,學習強度越來越高,年級裡所有學生眼見地越來越疲憊。學校為了讓學生有更好的體魄去迎戰高考,将周二周四的早操改為了跑操,這一舉措直接将全年級學生的怨氣推到了頂峰。
周二實行課間跑操政策的第一天,從樾抱着球照例要去占領球場,結果剛離開教學樓沒幾步就被老李頭抓到了。
老李頭以沒收籃球為威脅,讓從樾把籃球收起來,不得再在課間打球。“留得籃球在,不怕沒球打”,為了以後的幸福,從樾隻好暫時聽話,老老實實地抱着球回教室。
回到教室,他意外地看到了趴在課桌上的林稚音。
其他同學都去了操場,此時教室裡隻有她一個人。
從樾以為林稚音是睡着了,走過去碰了碰她的肩膀,喊道:“林稚音,醒醒,要跑操了。”
林稚音幽幽地擡起頭,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平時殷紅得像是抹了口紅的嘴唇此時不見血色。
從樾唬了一跳,忙問:“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林稚音忍着不适回道。
“你看上去很難受,去醫務室看看吧。”從樾關切道。
林稚音聽到“醫務室”,立刻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本就慘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病态十足。
“不用了,我沒事。”林稚音搖頭拒絕。
從樾見林稚音額上都冒冷汗了,眉頭一緊,當機立斷,伸手去扶她:“别逞強了,我帶你去醫務室。”
一瞬間,無數個黑暗的記憶碎片湧進林稚音的腦海中,将她割裂。
碎片中,一張張充滿惡意的臉圍繞着她,刺耳的笑聲刺激着她的耳膜,她想把自己藏起來,卻怎麼也躲不開那些人捉弄的手。
林稚音渾身發冷,忍不住打顫,偏偏從樾還很堅決地要帶她去醫務室。她驚悸之下,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情緒驟然失控:“我說了,我不去醫務室!”
從樾被林稚音突然的爆發吓了一跳,見她整個人狀态不對,試探地喊了一聲:“林稚音?”
清冽的聲音穿過魔障,林稚音回神,擡頭看到眼前的人是從樾,她的意識才漸漸回籠,知道自己剛才失控了。但她沒有就此軟化态度,那些痛苦的經曆重現眼前,揮之不去,讓她警醒。
他人即地獄,她不該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從樾,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愛多管閑事。我說了,我沒事,不用你管。”林稚音冷着臉,像是回到了剛轉學過來的時候,甚至比那時候更冰冷,說的話更傷人。
從樾看着林稚音,慢慢皺起了眉頭。
林稚音的眼神微微一閃,别開腦袋,冷硬道:“你走吧,我想自己待着。”
她盯着桌面,過了會兒,視野一亮,站在桌旁的人走了。
林稚音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晦澀難明,兀自發了會兒呆,腹部一陣又一陣的絞痛逼得她冷汗直下,不得不彎下腰,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疼痛讓時間變得難熬,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随後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
林稚音緩緩擡起頭,驚訝地看到了去而複返的從樾。
從樾喘着氣,額上還有薄汗,顯然短時間内做了劇烈的運動。他氣都來不及喘勻,先把手上的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遞給林稚音,說道:“這是溫牛奶,你先喝兩口。”
林稚音發懵,從樾把牛奶放在她桌上。
接着,他又跟哆啦A夢一樣,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糖果,一股腦堆到桌面上:“一會兒你含一塊糖,還有這個……”
他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個暖貼,遞到林稚音面前:“我看我媽肚子痛的時候就貼這個,你試試。”
林稚音喉頭發堵,想說什麼,又發不出聲音,抿着唇,眼睛一陣發澀。
從樾見狀,把暖貼也放到桌上,垂眼看着林稚音,開口問:“你是不是又想說我多管閑事?”
林稚音緘默片刻,低聲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管我?”
“林稚音,你說話真的很傷人。不過身體不舒服的人最大,就算你嫌我多管閑事,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再說了……”從樾聳了下肩,道:“被罵一句多管閑事掉不了肉,但幫了你我心裡舒坦,這樣看起來我還是賺的,所以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了。”
從樾說完,咧嘴粲然一笑,笑意潋滟。
林稚音看着他明亮的面容,心神一蕩,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