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音和阿姨們今天才認識,但跳起舞來卻格外默契。她與她們相差有二三十來歲,但今晚,舞蹈将她們之間因年齡而産生的溝壑填平了。
從樾坐在店外,目光聚焦在林稚音的身上。
每次跳舞時,她的臉上都會漾出愉悅的微笑,讓她整個人散發出非凡的光芒,格外動人。這要讓學校裡的人看見了,她的追求者還得翻一番。
從樾突然很慶幸隻有自己看過林稚音跳舞。
至于為什麼慶幸?他想了想,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林稚音不喜歡别人和她表白,他是為她感到慶幸。
畢竟他不會和她表白。
一段舞蹈跳完,阿姨們心滿意足地各自散開,梅姨回家前還和林稚音說,歡迎她下次再來白石鎮和她們一起跳舞。
林稚音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阿姨們走後,從樾站起身,問林稚音:“你還好吧?”
“嗯?”林稚音擡起頭,她自己都沒發覺,她的嘴角微微揚起,眼底蕩漾着還未散去的笑意。
從樾一下子忘了要說什麼,見林稚音眼神疑惑,才回過神來:“我以為劉姨她們太熱情了,你會覺得不舒服。”
林稚音理了下因為跳舞而散亂的鬓發:“她們是很熱情,不過我沒有覺得不舒服。”
從樾見林稚音确實沒表現出任何的不适,不由松一口氣。看來她并不是真的不喜歡和人接觸交往,隻是在學校裡防備心比較重。
雖然他不知道同學有什麼好提防的。
“阿姨們都是很好的長輩,看得出來她們都很喜歡你,以後你可以多來白石鎮,和她們一起跳舞。”從樾說道。
林稚音問:“她們是白石鎮舞蹈團的?”
“是也不是。”從樾告訴林稚音,“鎮上沒有什麼正式的舞蹈團,晚上表演采茶舞的阿姨很多都不是專業的舞者,隻是舞蹈愛好者。”
“她們自發組成了一個舞蹈團,平時抽時間一起跳舞,鎮上有活動了會請她們去表演。其實這種演出拿不到多少錢的,不過有表演的機會,她們還是很高興。”
想到剛才那些阿姨們跳起舞時,臉上露出的發自内心的笑容,林稚音為之動容。
跳舞對她們來說,是庸常生活的一種排遣方式,至少在跳舞的那段時間,她們是在做自己,開心地和好朋友一起享受她們共同的愛好。
林稚音在她們身上重新感受到了舞蹈的魅力。
時間有點晚了,大概是廟前廣場的表演結束了,周黎打了電話過來。
“你媽媽找你了?”從樾等林稚音挂斷電話後問。
林稚音颔首:“他們要回去了。”
從樾起身,理所當然的:“我送你過去。”
他進了店,和外婆知會了一聲,出來後陪林稚音往廟前廣場走。
夜色蒙蒙,明月朗照,似暗又明。
從樾帶着林稚音原路返回,路上,他時不時地看林稚音一眼,表情糾結,似乎有話要說,但一直沒開口。
從樾自以為自己看得隐秘,但林稚音對别人的目光格外敏感,早早就察覺到了他隔幾秒就投過來的視線。因此,在從樾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時候,她轉過頭,直接問他:“你想和我說什麼?”
被抓個正着。
從樾和林稚音的目光撞在一起,表情稍微不自在,輕輕一咳,道:“剛才阿姨們誤會我們的關系了,你放心,我之後會找機會和她們,還有鎮上的人解釋的。”
原來是這事,林稚音覺得從樾煞有介事的樣子有點好笑:“你就這麼怕别人誤會我們的關系嗎?”
“我不怕,我是覺得你會介意。”
“我不介意。”
從樾心頭一跳,林稚音接着說:“反正當淨爐手的又不是我。”
從樾稀奇,林稚音居然也會調侃人,她平時冷淡的樣子果然是裝出來的。
“你不介意,我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從樾觑了林稚音一眼,在心裡道:反正也不是談了戀愛就不能當淨爐手。
在守身如玉這方面,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
到了廣場,林稚音和從樾分開,坐上了車。
孫易曉當司機,周黎因為怕孫承燦搗亂,坐在了後排,林稚音上車後和她挨着。
周黎剛才在車上看到林稚音和從樾走得很近,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同學,不過她很明白做家長的分寸,有些事情不能過問太多,該放則放。而且她看那個男孩人不錯,應該不會亂來。
周黎沒過問從樾的事,倒是提起了晚上林稚音在廣場上跳舞的事情,感慨道:“媽媽好久沒看你跳舞了,今天晚上看你上去跳了一小段,就想起了你以前跳芭蕾的樣子。”
林稚音還小的時候,周黎和别的家長一樣,想讓女兒有一個特長,就送她去了各種機構學才藝。
樂器、唱歌、繪畫、跳舞……芭蕾是林稚音自己選的。小女孩一開始的想法很單純,覺得芭蕾的裙子好看,後來跳着跳着,跳出了名頭。
周黎其實并不想讓孩子學跳舞,因為太苦太累了。每回看到林稚音為了練柔軟度,搬腿痛得淚眼汪汪,為了練習足尖動作,腳指甲蓋數次分離,血肉模糊,周黎都心疼得不行。
好幾次,周黎都勸林稚音别跳了,但她不願意,再苦再累都堅持了下來。所以前兩年,周黎從林晟那裡知道林稚音退出了劇院舞團,不再跳芭蕾的時候,她非常意外。
一開始周黎以為是林晟反對,林稚音才不跳的,畢竟他一直認為學藝術是不務正業的事,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們就經常為此吵架。
但林稚音說不關她爸的事,是她自己不喜歡,不想跳了。
不喜歡,不想跳,這個理由合理,又不合理。
如果不喜歡,怎麼能堅持那麼多年?
周黎一直覺得女兒放棄芭蕾另有隐情,尤其今晚再次看到她跳舞,周黎更不相信林稚音已經不喜歡舞蹈了。
“稚音,媽媽看你今天跳舞跳得挺開心的,你要是還想跳,媽媽支持你。”周黎擡手摸了下林稚音的臉,疼惜道:“平湖雖然不比江城,但是舞蹈機構還是有很多的,你想跳,我就帶你去報名。”
跳得開心?
林稚音沒辦法否認,今晚跳起舞的時候她的确感到無比的自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