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又安靜了有十幾秒,陸允才說:“你家裡人知道嗎?”
“知道,我很早就跟家裡人說了。”月拂轉着手裡的戒指,“他們還經常給我安排相親。”
“相親?”陸允像是見到了新大陸,這麼小衆的群體居然還能相親?
“方陵不比京州,接受度沒那麼高,我讀研那會,一放假伯母就給我安排相親,要麼我看不上她們,要麼她們瞧不上我,反正跟男女相親那套差不多,菜市場挑菜一樣。”
陸允也相過兩次親,都以失敗告終,确實跟挑菜一樣,先是對家庭背景挑一遍,然後是學曆,樣貌,工作。男方問她會不會做飯,陸允說不會,但對一個殺夫碎屍案大鐵鍋炖腿骨的案子印象深刻,簡單形容了現場氣味,相親男當着她的面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
大部分淪落到相親市場的男人,經過一頓誇張的包裝,就為了找個給他家做飯的女人,把自己當成絕世僅有的土皇帝,明明不行,又愛刨根問底,陸允從來不慣臭男人,以至于她徹底跟相親市場絕緣。原來女生和女生也是可以相親的,陸允不禁有些好奇,“跟你相親的都是些什麼人?”
“嗯?”月拂沒料到領導還會關心這個,難道領導也是?月拂仔細打量起領導的長相,陸允是典型的冷臉,側臉線條有一種緊繃感,尤其是鼻梁起伏的恰到好處,多一毫太高,矮一厘太鈍,結合清爽利落的短發,給人的感覺冷靜理性。
“隊長,你這一款肯定很吃香。”月拂似乎曲解了領導的意思,自顧自說:“但你太嚴肅了,老是扳着個臉,女孩子不喜歡太嚴肅的對象。”
“......”陸允啟動車子,“我問的是你,怎麼扯我身上。”
“哦,跟我相親的啊...”月拂把天拉回來,“有企業高管,富二代,還有自己創業的小老闆。”
“你伯母給你找的資源還挺優質。”陸允由衷道。
“伯母雖然能接受我出櫃,思想上還是傳統的老一套,還是想給我找個歸宿,”月拂看着窗外掠過的城市夜景,“女性所尋找的歸宿絕大部分依附在他人身上,個人價值也僅限歸宿之内,仰人鼻息的日子我過不了。”
陸允目視前方,問她:“你是為了實現個人價值才當警察?”
“對啊,這世上有人為名為利,自然就要有人為了理想。我比大部分人幸運從小過得還算優渥,接受了社會滋養,長大了選擇回饋社會也比大部分人要輕松。我遇到過很多善良的人,能守護善良不讓善意落空,做黑夜裡的一點微小燈火,就是我的理想。”
月拂的聲音很輕,像涓涓流淌的暖流在車裡流動着,蘇教導說的沒錯,月拂當警察是有熱情的,陸允早沒了這樣的熱情,她在人性各式各樣的黑暗面前,成為直面罪惡的銅牆鐵壁,那些熱情冷掉了,也麻木了。
“隊長,我酷不酷。”
“很酷,希望你能一直又酷又開心。”
車裡又安靜了下來,陸允平日裡是個悶葫蘆,月拂主動找話題,“隊長你呢,你為什麼當警察?”
“當警察是大部分轉業軍官的選擇,不能繼續保家衛國就守護小小燈火吧。”陸允不會說漂亮話,當警察還有另一個原因,她可以借工作不回家,她需要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工作能給她存在感,至少她的工作是有意義的。
從某種層面上,自己和月拂是相似的,警察這份工作的意義,是因為社會需要,群衆需要,隻是初衷不同,月拂有理想做支撐,能有理想并且為理想奉獻,放在當下的社會,很難得,很美好。
月拂說:“隊長,你也酷,我們都是酷girl。”
陸允輕輕笑了一下,發自内心,很自然,她的眼角微微下壓,嘴角翹起的弧度很小,和月拂相處人總會不自覺變得柔軟,難怪大家會喜歡她,确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孩子。
“隊長,你笑起來真好看。”月拂誇人也很真誠,“我是說真的,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是可愛蘿莉型,還是溫柔可人型,我相親也算是積攢了有點人脈,我幫你物色物色?”
陸允的嘴角旋即耷拉下來,做人還是不能太熱情,這才兩天吧,就想着要給領導張羅人生大事了,熱情過頭,閑的!
領導又戴上了鐵面,“明天上午寫一份案情分析報告,不能少于三千字,把你對兇手抛屍地選擇的行為分析逐條解構成書面報告。”
嗯?月拂見領導上一秒還高高興興,怎麼轉瞬間就冰着臉要報告了,難不成領導不喜歡蘿莉,不喜歡溫柔型的,還是領導已經有對象了?月拂打消了探究領導私生活的念頭,人不能太好奇,說不定隊長還沒出櫃,不是人人都有自己一樣開明的家人。
“沒問題,隊長幾點要?”
“三千不多?”陸允文書能力不是一般的差,重案支隊幾個隊長的報告屬她寫的最爛,爛到隊裡所有報告都歸莊霖負責。
“不多啊,兩小時不就搞定了。”月拂沒少寫報告,作為從小語文作文能拿滿分的學生,她寫的模闆都有上百份了,到現在部裡還拿她寫的報告做參考,三千字信手拈來的事。
“那就五千,寫完發我郵箱。”陸允加大難度,以此希望新人能有點分寸感。
“沒問題隊長。”月拂爽快答應。
陸允:“......”答應的這麼爽快,顯然五千字也是沒有什麼難度的。
陸允開進小區,先送月拂到了樓下,“明上上班不要遲到,或者我來接你。”說完才想起來剛才和月拂打電話的人會來接。
月拂想也沒想拒絕了,坐領導的車沒早飯吃,“隊長明天見。”
“明天見。”
陸允看着月拂的背影拐進電梯間才發動車子,她沒回家,在小區繞了一圈,開回單位睡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