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肩頸,懸停在衣袖中怪異的冰冷堅硬之上。
金銀珠寶,绫羅綢緞……
這些都太尋常,陛下早已擁有。
雲朝鶴唇角微勾。
武器。
她能夠為陛下打造最精巧的武器,奉上最強大的力量,任由陛下施為。
陛下會喜歡嗎?
陛下一定會喜歡。
懸在空中的手忽然被抓住。
雲朝鶴一驚。
元昭拉着人往回走:“知道殿外有風還在門外邊杵着?”
“就不知道給自己加一件披風?”
手心的指尖冰涼,一如幾天前在宮獄中受驚時的狀态。
元昭幹脆單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展開,兜頭罩住她。
“陛下!”
雲朝鶴有些受驚似的瞪圓了眼睛,完全沒料到元昭來這麼一手。
“奴婢不能……”
指尖輕輕一點她唇峰,元昭面色不滿:“自稱什麼奴婢?我不喜歡。”
“你現在雖然沒有官身,但朕心裡早就想好,将來要找一個合适的機會把你放到兵部。”
元昭揚手露出一點袖箭尖尖:“這樣好的手藝怎麼能任由你無名無分的埋沒?”
“朕還等着你改良我祀元鐵騎,在天下人面前大放異彩呢。”
“稱臣,和司儀她們一樣,稱臣就好。”
元昭甚至順手還挽上回來複命的春和。
“朕的禦前掌事大宮女都是稱臣而不稱奴婢的。”
不過,春和本人對這個稱呼變化接受不太良好。
陛下擡舉她們,可她們做奴婢的本分卻不能忘。
春和真的是一位非常傳統的女子,受多年宮廷環境熏陶,哪怕到現在,她仍舊以挑剔的目光審視元昭身邊這些大大小小的男人們。
在她心中,陛下早晚是要選秀充盈後宮的。
她非常希望這些撞大運能夠侍奉陛下的男人們都是賢惠懂事的類型,但又難免擔憂,千篇一律,陛下總是要乏味的。
這樣一來,就隻能放低挑選的标準,歸結為:陛下喜歡就好。
同理,陛下不喜歡她自稱奴婢,但宮女稱臣無疑是一種僭越。
所以,大多時候她都幹脆省去自稱,這樣就避免糾結。
陛下開心,她也安心。
對上雲朝鶴迷茫又激動的視線,春和點頭表示鼓勵,正好開口彙報自己的工作成果:
“陛下,連娘子祖籍錦州,喜鮮甜、海物。預備:荷葉福參粥,八寶銀花魚湯,清炖龍井鴨,金腿燒圓魚,玉蓉五香鮮蝦,龍舟鳜魚,翡翠白玉,百葉獻壽……”
因着之前商量過,連夫人是出了大價錢的,元昭又是第一次請人來宮裡吃飯,務必要讓客人吃得開心,所以主菜都緊着連夫人可能會喜歡的口味準備。
反正,元昭要是吃不慣,還能加餐。
還好她從小就是不挑嘴的,不然,吃過現代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再來吃這兒的,多少還是差點味道。
“嗯,你辦事,朕一向放心。”
“連夫人什麼時候到?”
她有點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位祀元王朝民間實封的首富了。
春和瞥一眼殿中的更漏。
“此時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這皇城裡頭的路果然不一樣,到處都用石磚鋪平,一點也不颠簸!”
滿頭珠翠面色紅潤的夫人挑着車簾,伸着脖子打量緩緩後退的皇城。
大概是身體健康中氣十足的緣故,她說話的聲音比尋常女子要大得多。
雖是第一次入皇城,面上卻不見分毫擔憂驚懼,反而滿是興味。
言行舉止如稚童般,全無禮教規訓痕迹。
金欄馬車停在宮門前,她更是直接從車上跳下來。
“這就到了?”
等在宮門前的春和微怔,猶豫再三,還是迎上前:“尊夫人可是曲家連氏娘子?”
掃過她滿頭價值連城的珠翠,春和嘴角微微抽搐,深覺自己這句話就多餘問。
民間有傳言:祀元财氣,世家二分,凡俗百姓與末流商賈各一,錦州連氏獨占六分。
除了這位富可敵國的連娘子,還有誰能用這些尋常一件便足以傳家的首飾在頭頂堆山砌玉?
“正是我。陛下呢?”
春和斂目垂眸,伸手請人入内:“陛下在殿内等您。”
連夫人昂首闊步地踏進承雍殿。
她聽過這位新帝陛下的事迹。
打壓世家,論罪又贖死;任用新臣,拟官穩人心。
種種手段老辣果決,奇招頻出,一擊必中。
“陛下萬安。”
禮數周全而悄悄擡眸,連娘子欲要起身的動作一頓。
今日之前,她設想過千百次新帝陛下究竟會是什麼模樣。
獨獨沒料到。
她居然當真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那雙望過來的圓圓眼睛,清澈到幾乎能映出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