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聲中夾雜着熙熙攘攘的跑動與争鬥的聲響,陳陰陵一路行至窄道之中,進入分岔口。
出口處是這座宅院的中庭,周遭七零八落放着好些罐子,正中水缸完好無損,迷障陣法尚未解除。
陳陰陵隻能聽見周遭有着多人跑動的聲響,時不時有符咒燃燒或是道法的光芒在附近一閃而過,隻是這光芒猶如鏡面折射般散漫無形,讓人無法判斷方位。
輕車熟路将水缸砸碎,其下的陣眼抹除,三個正驚慌失措,對着空氣施法,甚則互毆的少年顯出身形。
好巧不巧,其中恰好有個陳陰陵面熟的小子,文青靈的小師侄——宋維道。
三個少年郎顯然是被什麼東西魇住了神智,在驚慌失措間,圍繞着偌大的中庭循環往複地逃竄,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正中央。
陳陰陵站在中央好一晌,饒有興味地看着這群小孩互毆。等到宋維道忍無可忍,在驚吓與生命威脅下開始摸雷符,準備拼個你死我活,才不緊不慢搶了他的雷符,揉成一團後再挨個拿刀背按經絡行徑,将三人打醒。
三個少年慘遭重擊,從迷障之中艱難轉醒。宋維道迷迷瞪瞪之中看見眼前的陳陰陵半臉修羅面具,倒吸一口氣,猶如被捏住脖頸的雞,發出慘淡音響:“鬼啊!”
“鬼你大爺。”陳陰陵毫不客氣,食指叩擊在他的額頭,發出清脆的聲響。
宋維道捂着額頭,終于清醒。回頭看看周遭同伴,又盯着陳陰陵看了好半晌,才猛然驚覺:“銀鈴前輩!”
繼而轉頭,向兩個同伴介紹。
“叙舊和感慨的話就免了。”陳陰陵及時制止:“咱問你,和你同行的幾個同伴呢?怎麼現在隻有你們三個?”
談到正事,宋維道一直的大大咧咧便消失不見。他站直身體:“我和師兄、還有其餘六個其它道門的弟子接到林水城的任務,就趕過來。
進到林子裡,我們照常破開隐藏的陣法,但奇怪的是,我們仍舊在那片林子裡面,走不出去。師兄覺得可能是因為陣法裡摻雜了一些陰煞氣,導緻出了點問題,所以就和另外兩個道門的弟子去找陣眼,準備淨化陰煞氣。
我們在原地等着,但沒隔多久,隊伍裡突然有人說自己看到了宅子的大門。
按他的方向,我們确實看見了,以為是師兄他們已經把陣法淨化完成了,就想着先進去等着。但沒想到的是,推開門,走了一會兒,身邊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就是間歇出現的鈴铛聲,伴随而來的,是一個穿着紅嫁衣,蓋着蓋頭的粽子突然出現,然後給我兩刀又消失不見。”
說着,宋維道愈發憤懑,撩起袖子展示自己被劃的傷口。
傷口不深,僅僅是表皮,但橫七錯八有十來杠。
宋維道将深色的衣服從傷口撩起來,疼得龇牙咧嘴,和兩個同伴共用了上要,胡亂抹在快要結痂的部位,繼續嘟囔:
“我真是被這東西搞怕了,她來了又走,反反複複,傷口又不緻命,逃又逃不掉,慣會吓人。身邊人一個個消失得莫名其妙,我又要找人,又要擔心不知道會從什麼地方突然蹦出來的鬼東西,天知道她下一次出現會不會直接捅死我。
那鈴铛聲跟催命符一樣,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用雷符毀了這塊地方。結果就被人打了,雷符也被搶了……”
宋維道越說越委屈,在剖白中突然驚覺:“我再一晃神就看見前輩你了,不會是你打了我吧?還有突然出現的扶突兄和水突兄,你們怎麼在這兒?我先前沒看見你們啊!”
陳陰陵看着這個後知後覺,反射弧長得沒眼看的小孩,歎了口氣,敷衍道:“知道了,下次會輕點。”
聶扶突和聶水突兄弟倆同樣不知所然,無法回複宋維道,三人面面相觑。
陳陰陵實在看不下去了,随口道:“你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就是被陣法迷了眼,看不見對方了。”
她停了停,還是對宋維道所說的紅衣粽子更為好奇:“你說的那個粽子,出現了多少次?還有鈴铛聲,現在還在響嗎?”
宋維道好容易消化完陳陰陵的話,有氣無力道:“大概五六次吧,每次一兩刀,我統共挨了十一二刀。鈴铛聲倒是好一會兒沒響了。”
聶扶突和聶水突兄弟倆點頭,聶水突道:“我見了她三次,挨了六刀。兄長見了八次,挨了十六刀。”
陳陰陵點頭。她略微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對聶扶突和聶水突道:“咱看你倆地服飾,大概是修習陣法的天鼎門的弟子,你倆陣法學得怎麼樣?”
聶扶突愣了一晌,回答:“晚輩上年末道門百家陣法考校第八,陣法尚可。”
陳陰陵摸了摸耳屏:“第八啊,湊活了。”
她指了指不遠處七零八落的罐子:“你去站在中間那塊破掉的水缸邊,看看周遭那些罐子的布局。你倆,也别閑着,去開兩個罐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記住,别弄碎了,也别移動位置,一點都不行。
哦,如果條件允許,能帶個護手的東西更好。”
宋維道有些猶豫:“護手的東西?是裡面會有什麼碰不了的東西嗎?”
陳陰陵搖頭,抿唇。她鳳眼上挑,唇形天生微微向上,不闆着臉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在笑,就好像脾氣很好的樣子:“咱怎麼知道,隻是咱覺得這宅子好久沒人住了,留在這裡的東西多少讓人覺得挺髒的,戴一個至少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