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陰陵并不習慣道門人對她以禮相待,眸光躲閃,隻輕輕點頭。
一直關注着她動靜的文青靈嘴角微勾,向迎香點頭:“我們會去不夜城。”
迎香緊繃着的身體驟然放松,大喜:“多謝師姐與陰陵小姐。”
布下的屏障被打開,外人看見的三人吃飯的場景随之改變,銜接自然。
陳陰陵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朝迎香潑冷水:“你也不必如此高興,畢竟咱也沒把握一定能把人從不夜城撈出來。”
迎香搖頭:“不管如何,有你們出手,總歸是有希望。不管最終結局怎樣,迎香都沒有怨言。”
“好。”陳陰陵點頭,起身向店家付銅錢。
林水城中的物價并不高昂,三份早茶不過堪堪六枚銅闆。
陳陰陵将銅闆遞給店家後,還收到熱情店家的兩個粗面饅頭。
店主的媳婦是一個幹練的中年女人,拉着陳陰陵聊了兩句。
文青靈看着不遠處同人交流的陳陰陵,嘴角的笑意洋溢而出,無論如何都壓不下來。
迎香三兩口喝完碗裡的東西,也跟着回頭見到了這一幕。
她神情略微複雜:“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這天下的普通人還能和他們恐懼的人相安無事地閑談呢?”
文青靈替自己倒了一杯濁茶,慢慢的品:“迎香,我以為,有些不該說的話,可以一輩子爛在心裡。”
“是,師姐。”迎香自知失言,向文青靈緻歉。
文青靈微微擺手,晃動着手中的茶杯。
杯子裡的濁茶透出杯底粗糙的胚底,淺褐色放茶水在搖晃中蕩出層層波紋:“現在這樣就很好。她修養百年,願意出來人世走一遭,想做什麼,我都沒有意見。
同樣的,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人或瑣事妨礙到她。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迎香低頭,拳頭微微攥緊:“師姐這是,不願再回門内了,是麼?”
文青靈搖頭:“你接手我很放心,這些年你做得很好。當今道門,内憂過盛。
加上出現得愈發平凡的災禍、外患,不回去,反而更方便我行事。
迎香,不必擔憂,也莫強求。”
迎香還欲再說什麼,陳陰陵卻叼着一個饅頭,踱步回來了。
她敏感地察覺場上氣氛有些不妙,略顯驚訝地挑眉:“喲,怎麼?這是回來得不巧了?”
陳陰陵瞄了一眼還捏着拳頭的迎香,将手裡的饅頭遞了一個給文青靈,另一個遞到迎香眼前。
“放松點。難道是這家的早茶不合你胃口?這樣挑剔,這家老闆娘可要傷心死了。”陳陰陵眼角飛揚,語氣調侃。
迎香慌忙松開手,臉頰染上粉紅:“并非如此,陰陵小姐多慮了。”
她還沒能迅速收斂好自己外露的情緒,在文青靈面前也總無法做到獨自對外時的端莊自持。
微紅的眼眶不适合被旁人看見,迎香強笑着低頭,接過陳陰陵遞來的饅頭,小心地咬了一口。
“别笑得這麼……不稱心。”陳陰陵歎了口氣,擡手似是要比劃,又想着饅頭,放下了。
她眉頭快皺到眼睛裡:“咱老早就想說了,你一口一個陰陵小姐,聽着真不得勁啊。要不,你還是和青靈一樣,叫咱銀鈴或者别的什麼。算咱求你,别加這麼個……後綴了。”
她咬着饅頭,含含糊糊地一邊說話,一邊取桌上空着的杯子,替自己倒一杯濁茶。
文青靈替她接下嘴裡的饅頭,解放了她的嘴。
陳陰陵嚼完饅頭就着茶水咽下,繼續道:“咱就覺得,你們這些人,文鄒鄒的,年紀不大,就成了小古闆。”
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埋怨自己太古闆的迎香啞然失笑。
她好笑地點頭:“是,銀鈴姐姐。”
陳陰陵頓然不說話了。良久,她才悶聲沖文青靈道:“這是你帶大的?”
文青靈朝迎香略轉頭:“算是。”
“咱就知道。你帶大的姑娘,果然和你一樣,油嘴滑舌。”陳陰陵撇撇嘴,眼皮上擡。
被莫名扣上帽子的文青靈不經意拉了拉陳陰陵的手,笑着道:“銀鈴,我好生委屈。”
陳陰陵連忙甩手,嫌棄地抹了抹,搶回自己的饅頭:“去去去,你是誰?從咱家青靈身上下去。”
文青靈哼笑一聲,開始吃自己那份。
迎香坐在一旁看兩人你來我往,沒有出聲打擾。等到最後,她才釋然一笑:“我明白了。師姐,你說得沒錯。我尊重你的意願。”
陳陰陵打量二人:“你們在打什麼謎語?”
文青靈笑而不語。
迎香閉口不談。
陳陰陵左右得不到答案,擺擺手:“算了。吃飽了咱們就走吧。趁着天色早,好去準備點東西再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