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行路并不覺得在宋星運面前急迫的吃完飯菜令他覺得難為情,而是說:“太久沒有這麼大快朵頤的吃過東西了。”
宋星運給他倒了杯水,心中五味雜陳,剛要說些什麼來寬慰他的時候,卓行路說:“在鄉下吃的河鮮都沒有這個味道,雖然能捉到魚,但是做的不好吃,鎮上或者縣城裡面也沒有真正好吃的地方。”
宋星運默默的把她溢起來的憐憫心給收回去,感情不是吃不飽飯,而是覺得吃的飯不甚好吃,虧着她以為卓行路到底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不過想來也是,這兩年他不僅沒耽誤長個子,而且體型也比以往健壯,想來不至于吃不飽飯。
“走吧。”宋星運提着包,看他吃的心滿意足,道。
卓行路吃飽後整個人通體舒暢,爽快的結了賬。
宋星運問:“你還有多少錢?”
卓行路道:“怎麼,你看上我的錢了?”
他思索一番回答,“應該還夠我潇灑快活一陣子。”
宋星運心裡暗罵道,這不是傻子是什麼,有錢就知道往外散,不知道存在手裡,以後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但是這話她也不好說,畢竟說多了容易招人嫌,“你反正留着給以後點兒,别到時候有用錢地方又掏不出來錢。”
卓行路道:“你要是不放心,你就替我拿着我的錢吧,放我手裡面這點兒資産就像是水一樣從指縫滑出去了,都不帶痕迹的。”
宋星運隻當他是沒正形,道:“你自己的錢自己存着,存别人手裡面算什麼樣子。”
卓行路道:“可你不是别人啊。”
宋星運擡眸看他,“你是不是也總是這麼容易相信人啊。”
卓行路繞到宋星運前面,擋住她的路,微微颔首,和宋星運四目相對,笑着說:“就是因為是你才相信的,換做是别人,想動我的錢那是不可能的。”
宋星運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說話每個字吞吐的間隔,在她這兒都被放大了,時間被放慢了。
宋星運扒拉開卓行路,心想,卓行路這人怎麼回事兒,怎麼說話不是湊到人耳朵邊上就是和人面對面的挨着,離遠一點是怕她聽不到嗎?
卓行路在宋星運身後提溜着東西不緊不慢的走着。已經是月夜,透過枝頭能隐隐約約看見挂在遠處的黃白的月亮,月亮不成型,不是圓月,也不是彎鈎,稀裡糊塗的一團,在四周的星子邊也不搶眼,枝葉一擺動,就把它給擋住了。
卓行路騎着車帶着宋星運,帶着夏天熱浪的風穿過他耳邊,他問:“你好不好奇我在鄉下做些什麼?”
宋星運一隻手扶着車座,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軍綠色包,道:“你給我講講吧。”
卓行路就順暢的講起來,他剛去的鄉下的時候因為膚色太白,看起來扛不起二斤重的東西,跟周圍的人顯得格格不入,他被派去砍樹,說是要開荒種地,為了節省運輸成本,砍完的樹就捆在一起,從山坡上滾到山腳下。
他頭幾天輪完斧子砍完樹之後什麼都不想做了,因為太累了,飯也不想吃,他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什麼都不想了,過了半個月他才對這個活計熟悉了,人看起來也有精氣神了,不再是前幾天那樣一心隻想着什麼時候下工睡覺。
就是那一個夏天,他膚色由白變黑,也算不上黑,而是黃土地的顔色,這才看起來和周圍的連綿的群山貧瘠的耕地還有當地的鄉親協調不少。
他一開始還計算着自己到底砍了多少棵樹,後來實在是記不清了,在上工的時候砍樹,下工的時候去河裡摸魚,去鎮上、縣裡吃飯看書,跟着老鄉學木工,看别人用泥巴建房子,時間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流逝過去的。
他在那兒也教小孩識字,拿着一根木棍,就在疏松的土地上寫寫畫畫,教他們寫自己的名字,寫他們家鄉的名字。
他沒告訴宋星運的是,他自己睡不着的時候會在黃土地上寫名字,隻寫三個字,一筆一劃。
名字叫宋星運。
他希望她日日有好運,也希望他能與她分享這日日的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