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完這頓飯的,她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着宋星開說的話,他口中的信讓她充滿了好奇,她從未有過這麼好奇的想法。
卓行路倒是快樂極了,三杯兩盞下肚,和同桌的人說話吃菜熱鬧得緊,宋星運想,怎麼這時候輪到她來着急了呢,她有什麼好着急的。
宋國棟和常英倒是沒有追究為什麼卓行路來了的事兒,因為宋星開告訴他們宋星運情緒不太對,看着心裡跟墜了鉛塊一樣,可她還不說是為什麼,他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宋星開不知道情況,可是這夫婦倆知道,他們一聽就明白了為什麼宋星運情緒不太對。
合着他們前面的隐瞞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盤算來盤算去卻忘記告知大兒子。他們可想不到就進屋放東西的一個功夫,宋星開就把他們用來遮擋漏洞的窗戶紙給捅破了。
既然捅破了,他們去追問的宋星運為什麼請卓行路的意義就變了,就怕擱到宋星運心裡他們是什麼封建無情的父母形象。
一家人各懷心事,飯吃到個人嘴裡都有不同的味道,到最後隻知道吃是吃飽了,可是筷子往嘴裡送了什麼菜他們都沒有印象了。
杯盤既盡,一片狼藉,宋星運沒出去送客,她拿了把掃帚清理地上的垃圾,花生殼和毛豆皮最多,白酒味和菜味交雜在一起,灌得滿屋子都是味道。
走之前卓行路向她告别,并問她,“你搬家的時候要不要我幫忙?”
他沒有喝醉,宋星運憑着今日的觀察——當然這個觀察宋星運自認為隻是不小心瞟到他而已,可是無論是扪心自問還是邀他人作答,她今天無意間瞟到卓行路的次數着實是有點多,覺得卓行路的酒量是極好的,他被灌了好幾杯農場用麥子自釀的白酒,度數大着呢,可是他臉紅都沒有紅,走路也沒有虛飄。
宋星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和卓行路目光相撞。這是她第一次沒有躲閃,她想看看卓行路深深的眸中,在想些什麼,可惜她不是神婆也不會算命,她看不出來。
“到時候再說吧。”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現在的一切對她不再是未知,她作為知情人,真真切切的進到了被隐藏着的事情中。
卓行路說:“那你到時候要是需要的話給我說。”
宋星運催促他:“你快回去吧,回去醒醒酒,你喝太多酒了。”
卓行路又笑,有點委屈地說:“我有點走不動了,宋星運。”
他像是喝太多的酒,笑起來有點傻氣,可他總盯着她不放,那分傻氣又變成感情外露得太過于了直白了。
卓行路經常這樣稱呼她,連名帶姓的,她想,卓行路真的喜歡我嗎?
他的頭發還帶着清甜的洗發膏的味道,順着風鑽進她的鼻子裡面,她很少嗅覺這麼敏感。
“你是不是喝醉了?”宋星運問。
卓行路說:“不是喝醉了,我要是喝醉了,我會直接去睡覺的。”
他的聲音低低的,宋星運要離他近一點才能聽清楚他的聲音,免得他說的話破碎在這空氣中。
“那你為什麼走不動了?”宋星運這才覺得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卓行路哪是沒有喝醉,是喝醉了不上臉而已。
“因為……”他神秘兮兮的,話到他嘴邊,剛起了個頭他又收回去,要說不說的,“不能說,不是在夢裡,有些話不能說。”
卓行路向後退,路走的筆直,說:“我不能說了,我要回家了,我可能真的有點兒醉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宋星運聽見卓行路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好想送你杏子,好好吃,但是我要回去睡覺了。”
他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十足像是一個醉鬼在說話,可是他又表現的十分正常,甚至還和常英和宋國棟一一别過,又和宋星開說了句“終于回來了”才離開。
宋星運把掃好的垃圾堆到一塊兒的時候,送客的幾人進了屋子。
還是宋星開先言語:“小妹,你還好吧?”
宋星運說:“沒事啊。”
她像是無事發生一樣。
常英奪了她手裡的掃帚放到一旁,道:“我們不該瞞着你。”
她把話都挑明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遮掩了。
宋星運胸口起伏着,眼睛微微上擡,盯着房頂,她總覺得自己眼梢要落淚,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落淚,卓行路寫的信她隻不過是沒看到而已。
宋國棟也說:“這件事是我們的不對,我們不該這樣做。”
他搓着手,搓了一會兒覺得心中煩悶,想要從腰帶上解下來幹煙草嚼幾口,可等他去尋摸的時候才想起來幹煙草在卧室裡面,于是他又隻得繼續搓手。
“你們别這樣想了。”宋星運又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碟子,她将碟子裡的剩菜都倒進泔水桶裡面。
宋星娟不忍看這幅場面,對宋星運說道:“爸媽也是為着你好。”
“我知道。”宋星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