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的腿一顫,差點蹲了下去。金吉吉微愣,經過這幾日的飲食出行,她也大概了解世道行情。她爹拿出了大半積蓄五百兩讓她帶了來百源城,為的就是讓她不被其他人小瞧了去,花銷也可以大方點,前些時日她大手大腳,加上杜若涵的慫恿,她如今身上攏共剩下一百兩。
金吉吉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中難掩雀躍,“自然是好,有勞袁老了。”一萬兩,簡直天降橫财!這筆錢自然還要留一大部分還給李姐姐,畢竟這是她的令牌。
衆人順着遊廊信步向湖中央的觀碧閣而去。觀碧閣位于湖面的中心處,四周碧色相接,是一望讓人心曠神怡的荷花碧葉。
袁老微笑地讓金吉吉一行先行,幾個藍衫男子,一臉驚詫地看着那小姐所謂的馬夫也悠閑地跟了上去,在經過袁老身側時,服侍袁老時間最長的男子明顯注意到袁老的身子微躬,頭低下,整個身子都不似往日那般散漫。
殊不知此刻袁老耳邊傳來一句話,“我的人,就值一萬兩?”袁老一張圓臉漲得通紅,雙手不自覺輕顫,作勢抹着額頭不存在的汗,随即忙不疊跟了上去。
就在金吉吉和錦鯉發了橫财志得意滿之時,卻有人愁眉苦臉地趕着路。
這一行人路上引得不少人側目,原因無他,前頭騎馬的兩個人實在太顯眼。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中年男子光着頭,腰間别着兩把大鐵錘,也不知道那布腰帶怎麼挂得住着兩把大鐵錘子。另外一個年輕的壯漢,一頭長發紮成數十條小辮子,棕色的眼珠神采奕奕,他的脖子挂着一條粗短鐵鍊,鍊子的兩頭系着錘子,兩把小一号的鐵錘就在他腋下的位置晃晃蕩蕩。
後面是一架簡陋的馬車,身材瘦弱,長相清秀的少年坐在馬車前,青筋畢現的手扯着馬繩,一臉陰郁。馬車内是一名衣裳樸素的女子,女子氣韻成熟,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迹,未施脂粉,素雅恬淡。
正是金吉吉的家人,其父金大頭,其母容仙,其師兄晏偉和弟弟金燦燦。
“吉吉在觀雲樓給我們接風,我這肚子都要餓扁了,老頭子你怎的慢吞吞的?”大師兄晏偉有些急了。
金大頭愁眉苦臉,騎着馬往晏偉的方向湊近了些,低聲問道,“小子,你帶了多少銀錢?”
“師傅,您是知道的,我這人,向來心細如發,心思細膩,為人踏實,做事穩妥,可謂”晏偉搖頭晃腦,還沒說完,就聽到金大頭怒喝一聲,“說人話!”
晏偉嘟嘟喃喃,“我說的難道不是人話?每次我說人話你這老東西都聽不懂,也不知道誰才不是人!”
“啪”的一聲,一把鐵錘輪出,重重砸在晏偉的後背上,“草你姥姥的,老子問你一句話你特麼東拉西扯。”
“格老子的,這是問人要錢的态度嗎!”晏偉胸膛一挺,面露怒氣。金大頭的鐵錘砸下,他紋絲不動,反倒身下可憐的馬匹踉跄了一下,“實話告訴你,老子踏實肯幹,五毒不沾,哼,一大副身家天天都不離身,連洗澡都跟褲衩放一起。”晏偉嗓門大得很,對周圍的眼光視若無睹。
金大頭一聽到晏偉說整副身家都帶在身上,眼睛瞬間就亮了“都有多少?”
“那可不少。”晏偉嘿嘿一笑,咧開一口大白牙,看了看周圍的人,非常警惕地騎着馬靠近金大頭,一手捂嘴,壓低了聲音道,“老東西,八十八兩,好意頭,不少吧。”眼角一挑,一臉得意。
“滾!”金大頭一聲怒喝,又一錘掄過去。
“八十八兩,”金大頭一臉痛心疾首,“你個王八羔子這十來年就攢下八十八兩,你錢都花哪去了?前幾日你晾在後院的褲衩子,屁股蛋都補了兩塊丁,撿狗屎的都比你強!”
“老東西,你還有臉說我,老子賺的錢還不是孝敬給你買褲衩了!娘的,這麼多年了,老子穿的都是你穿過的褲衩,那兩塊補丁,還不是你兩片屁股蛋撐壞的。”晏偉罵罵咧咧,完全沒有身為弟子的自覺。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哪!”金大頭大手在光頭上薅了幾下,原來的一頭秀發就是被這逆子氣得薅沒了。
瘦弱的少年和恬淡的夫人無奈地搖搖頭,師徒兩人就是這個脾性,吵起來十八代祖宗都可以刨出來過個場。金燦燦如何不知師兄存下的銀兩,多是讓姐姐拿去花銷了。轉頭看着自己的母親容仙,心中輕歎,母親恬淡知足,待人和善,處事周全,可自家姐姐完全沒有繼承母親的性子和智慧,這麼多年耳濡目染,竟然也能一個勁往長偏的方向走,委實叫人無奈。自大又自卑,跋扈又懦弱。母親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卻完全沒有辦法。
按下心中思緒,金燦燦開口道,“爹,放心吧,觀雲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出。但凡進入觀雲樓,都必須持有祥雲絡。姐姐現在估計就在觀雲樓的門口打着轉,我們過去把她接回便是。”
金大頭一聽,反倒越發苦悶内疚,那般漂亮的閨女,若是生在流星門,定是衆星捧月,要啥有啥,哪像現在,被人欺負成這樣。想到當日看了錦鯉的傳訊,金大頭心如刀割。此刻看着那坐在馬上一直翻白眼的晏偉,氣不打一處來,兩把大鐵錘一路上就沒歇過!
一家人卻是不知,此刻的金吉吉,正優雅地坐在觀碧閣的檀木桌邊,身邊還有賞心悅目的阿重和笑容可掬的袁老。